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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虎斑貓 不凡之物 第二十一集 微弱的希望

終於握住鑰匙了…我只能這麼做,也非要這麼做不可,天知道一隻帶著戒心的貓能讓人期待到甚麼地步…

「乖…不要怕…」

「肚子很餓吧? 先吃飽再說…」

「別緊張…不怕…」

「等一下吃完,就帶我去找你們老大好嗎?」

我像是哄個五歲小孩子一樣對著雅各說話,生怕他顧忌又跑了所以慢慢後退,漸漸的退到了紗門裡,雅各並沒有設定任何安全距離,當紗門關上後又繼續把頭埋進碗裡大吃了起來。

今天一早送薩薩比去新家後算起來已經過了十七小時了,要是平常或許早已疲憊不堪,但是直到雅各的出現,也不知道是沒有機會累還是受到了鼓舞,他來我家陽台上觀望已經至少有三次了,若不是在求援也是因為知道我會給他一點食物的緣故,不過…他平常都在哪裡!?

我心想雅各屬於暴徒幫,若久留於市場或是荒地內,肯定會被凹與二號餐先生驅趕,所以他是偶而橫越馬路來這裡的? 那等等吃飽後不就又要回去老巢去? 如果一路尾隨跟著他,是不是就能找到烈? 甚至是整個暴徒幫!?

想到這裡我趕快轉身去穿鞋子,試想雅各吃飽後可不會像人一樣走樓梯離開,而我更不可能翻下遮雨棚去追他,所以先將鞋子穿好,腦還裡暗自模擬了一下他跳下去將會往哪裡走,等雅各一離開我就出門下樓去跟著他,看看他最後會去什麼地方休息。

我穿好鞋子就到紗門前蹲下,雅各看了一眼也沒太在意繼續的吃,這時小馬湊過來我的腳邊用側身磨蹭我,他看見雅各了,只是溫馴的小馬並沒有在意,大個子虎斑貓立起前腳搭上我的膝蓋,我又對他比了一個「噓」然後就漫不經心的摸著他的頭。

看著這兩頭虎斑貓,回想起那一日在體育館小馬及時出現竄進鐵門裡與烈的那一場戰鬥救了二號,他怎麼會知道要過馬路去體育館? 而且又是及時出現,難道小馬是有第六感才知道該在那時候出現嗎? 再說他來到我家這半年中,又為什麼既沒被凹驅趕,也沒被暴徒幫攻擊?

小馬被我逗舒服了,抬起頭露出滿足的瞇瞇眼,我順著方才一閃而過的疑問對他說:「你好特別喔!」心中想著或許是小馬那天生無爭的個性才讓貓群自然而然接受他的吧?

就在這時候雅各把整碗飼料吃得精光,開始滿意的舔起了身子,我自言自語的說:「準備了…」打定主意若是雅各一離開,我就趕快下樓到離開市場的路線上與他會合,這次我要知道雅各離開這裡後都棲身在甚麼地方。

忽然間! 黑暗的房子裡突如其來感受到一股沒有聲音與聚形的騷動,雅各嚇了一大跳,而小馬也慌慌張張地趕快跳上流理台將前腳搭在窗戶上往外看,這感覺十分詭異,因為那股騷動不是聲音也不是振動,而是從這兩隻貓兒感受到後傳達到我身上,是屬於貓咪與貓咪之間傳遞的,小馬看著窗外瞳孔瞬間放大了好幾倍,而雅各一蹬上陽台護欄後,也朝著小馬同一個方向看,他們…他們居然不約而同的盯著荒地裡的大樹,不消一秒鐘就令人聯想起那棟陰森的房子…

就在同一個時刻,有一陣怪風順著荒地的方向往我們身處的這個陽台吹了過來,寒冬裡這種感覺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荒地裡的樹群在月光下樹影搖曳,發出了沙沙的響聲好似在對誰招手,不時露出那棟房子窗戶,窗戶裡一片無盡深邃的黑暗正好像這一陣風的來源,感覺令人頭皮發麻,就好像有人故意瞄準我們吹過來的似的,風源源不絕的灌進了廚房,紗門格格作響,兩隻貓都豎直了一身的毛彷彿如臨大敵,我脫口而出問兩隻貓咪:「怎…怎麼了!?」

忽然間雅各「吓~」的一聲怪叫就往一樓遮雨棚跳了下去,我強烈的感覺到他不是想要離開,而是對於這股無形的壓迫感屈服,他要走了,原來他只敢在我家探頭探腦的原因不是怕我,而是在意這種不知來自何處的威脅,我趕緊轉身下樓追他,臨走前又回頭看了一眼,小馬身子挺的直直,但眼睛還是瞪著那間房子看,好像在衡量,也好像不敢輕舉妄動一樣,眼看就快要錯失追蹤雅各的良機,只好對小馬囑咐了一聲:「你…你不要亂跑! 我馬上回來…」出門前看見放鑰匙的地方還有個給老臭嘴的罐頭,就順手把它塞進了口袋。

一衝到樓下就看見雅各在我十多公尺的前方,垂著尾巴小跑步而行,姿態盡是一股經過敵人地盤的小心翼翼,我快步跟上雅各並沒有發現有人在後頭,沿途看到他並不怕人,若不是動線對上他也不會刻意閃避人群,一派老練的沿著牆邊行走不像沒有設定目的地的遊盪,看在眼裡我不禁想:「這樣世故的一隻貓…怎麼一到我家陽台上就這樣膽怯,這樣小心翼翼!??」「是我胡思亂想嗎?」「不! 剛剛那股詭譎的氣氛,小馬確實也感受到了…」「那間房子裡到底有甚麼??」「我…我是不是該進去看看!?」

一邊想著這些疑問,轉眼就來到了大馬路旁的紅綠燈下,雅各縮在一輛機車下面,很明顯他也懂得人類過馬路的方法,頭頂紅綠燈的數字在倒數,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有兩個好像剛補習回來的高中生在雅各那輛機車旁蹲了下來,「好可愛喔!!」「小貓咪你住在哪裡!?」雅各竟然不躲也不閃,任由兩個女生摸他的頭跟下巴,這下我更確信陽台上他那股戒備並不是針對我。

綠燈一亮起,兩個小女生跟他告別過了馬路,我靜靜的看著雅各,而他也專注的畔顧四周的人潮,直到大多的人都過了斑馬線,雅各起身了! 這頭虎斑貓一溜煙的從行人的腳邊穿梭而過,很快地就鑽進了對面一輛轎車底下,我趕快跟上,看著他在確認環境穩定後便又從車子下面跑了出來,這次雅各不再急促了,腳步明顯比起在市場裡緩慢悠哉。

走著走著,就在接近體育館前一條巷子口雅各忽然轉彎了,我滿腹的疑問 「他不是要去體育館嗎?」那條巷子大約只有五米寬,兩旁停滿了機車和堆著雜物,虎斑花紋優雅從容的穿越在其中,暴徒幫似乎棄守了體育館? 雅各知道怎麼回去新的據點,在看見他一連串的行動後,我更加確信了這個推論了。

出了巷子終於又回到大馬路上,雅各在一所高中門口像個放學的孩子一樣爬上了一座天橋,我趕快追上去,當腳步踩踏著樓梯時他發現我了,並且在前方約五公尺處停了下來,我一邊喘著氣一邊想對他解釋些甚麼:「我…我…」虎斑貓回頭看著我,一秒鐘的沉默後對我「喵」了一聲,似乎並不介意,我走了過去:「我要…看看你們…這段時間都跑去哪裡了!?」雅各這時竟然靠過來我的腳邊,似乎要討摸!?

這簡直與十分鐘前陽台上那副驚弓之鳥的樣子判若兩貓! 我輕撫著他的頭,任由這傢伙貪婪的讓我沾染他的氣息,我知道這是貓咪在認識人類的方法,另外也感覺他正在交給我一把鑰匙,一把可以找到暴徒幫的鑰匙,小小貓頭頂了又頂,無論手心手背、膝蓋、小腿都磨贈了好幾次,然後我看時機來了,輕推了一下他的屁股說:「走! 我們走吧…」

雅各這時彷彿聽得懂我的話似的慢慢的開始移動,他走出幾公尺又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叮嚀他:「沒關係! 我會跟上…走…快走…」他就又繼續前進了,可愛的虎斑貓知道自己在帶路,不時回頭看我有沒有在後面,這股莫名的順利在此刻才紮實的鼓舞了我,第二十個小時沒休息了,但我卻一點也不累,而且一早走了十公里的雙腿幾乎完全沒感覺酸。

下了天橋雅各一溜煙的竄進了一處綠色的工地大門裡去,我追上去看到警衛亭亮著趕緊止步,這是一處新建大樓的工地,範圍非常的大,這時警衛看見我,帶著警戒的姿態走了出來,大喊著:「現在都休息了喔! 你要幹嘛!?」

我摸了摸鼻子,眼看雅各的身影已經快消失了。正籌措著怎麼說服警衛讓我進去,警衛睜大著眼睛看著這不速之客等待回答,忽然不知道是靈感還是機智,我吞吞吐吐的開了口:「我…我是來找貓咪的…」

警衛:「找貓? 你家的貓走失了嗎?」

我精神一振,他居然幫我想好了理由? 立刻順著警衛的話回答:「恩… 對! 我家的貓走失了,可以讓我進去找找嗎?」

警衛:「喔… 這樣喔! 可是裡面很暗喔,來…」說著說著就見到他轉身似乎去找甚麼東西,我靠過去警衛亭就見到他翻出一個紅色的手電筒說:「來啦! 這個借你,出來的時候還我喔!」

我感激的接過手電筒:「謝謝! 謝謝! 我找一下就出來了!」

我顧不得再跟警衛多說一句話,只是一邊微笑一邊往工地深處跑去,暴徒幫的存在基本上就是豬喵與乳牛存在的延伸,如今與其說我找到了他們,還不如說貓兒自己在暗中替我留下了線索,快步跑進黑暗的工地想追上雅各,走到了一個還沒完工的中庭,來自警衛亭僅剩微弱的光線,滿地鐵絲跟碎石,貓在這裡具備的能力遠大過於人類,雅各居然失去了蹤影,這麼暗的情況下即便是他坐在我前方幾公尺,只要不動卻也是再看不見了。

我朝著黑暗中小聲的喊著:「雅各…你在哪!? 雅各!?」

突然前面傳來像是採到木板的聲音,我又喊:「雅各?」卻是甚麼回應也沒有,我回頭再看了一下三十公尺外的警衛亭,又看了一眼黑暗全不見物的前方,心想:「管他的! 要嘛一開始不要跟來,現在都追到這裡了…」於是決定硬著頭皮的繼續往裏頭走去,一面不忘再繼續呼喊:「雅各…你跑哪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一道矮牆上忽然有一點動靜,旁邊滴水的聲音安靜了下來,無法忽視的極度黑暗中,距離我約十步的圍牆上頭出現了一條銀色的帶子,緩緩從牆上滑了下來,讓人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那是…!?

那條銀色帶子居然飛了下來,靈動的停在一台推土機上,不消一秒鐘又往一堆建材上飛了過去,像是在嬉戲,又像是自得其樂一般的在玩耍,忽然她將視線轉向我,黑暗中兩顆碧綠色的眼睛珠猶如神密的火焰,毫不避諱的與我直視,這感覺完全不恐怖也沒有危險的感覺,那雙眼睛十分撫媚,散發出的不知是靈氣還是一股妖氣,我這才想起手上有剛警衛借我的手電筒,沒頭沒腦的打開開關往那條帶子照了過去,神奇的是昏黃的手電筒燈光線竟然蓋不過她一身的光芒,她是一隻銀色母貓,正在材料堆上看著我,光線照過去她甚至沒有轉變瞳孔的大小,還姿意展示著她的一身銀白,那種婀娜的姿態簡直就像是個古代的美人,十分的美麗…

我:「小貓咪! 妳住在這裡嗎?」說著慢慢走過去伸出手想要摸一下她,可是當手觸碰她的那一剎那,小銀貓忽然極快的用貓掌拍了一下,我趕快把手縮回來說:「好! 好! 不摸…不摸…」

神奇的是小銀貓被我唐突了卻也沒想要離開,或許是身上有雅各的味道吧!? 她一樣張著那雙慵懶撫媚的眼神繼續看著我,讓我不自禁的將手伸進口袋摸索了一番,摸到了剛剛出門隨手抓的那個罐頭,我:「妳肚子餓了嗎? 來! 要不要吃一個罐頭?」一邊打開罐頭,心裡很清楚自己是在賄絡她,不知道怎麼的一走進黑暗就感覺進了他們的領域,既使沒有威脅,但是這麼靈氣逼人的一隻銀貓,進貢給她一點食物似乎也是應該的。

我開好罐頭放在地上對她說:「好了! 來…來吃吧!」但是小銀貓聽了不為所動,甚至還乾脆躺下來繼續半闔眼睛的看著我,當下立刻明白,於是彎下腰將罐頭從地上放到了磁磚堆上說:「好…好…放在地上的不要,沒裝碗裡的也不要,對吧…?」

這隻小銀貓和豬喵一樣有著小王子小公主的習性,罐頭放上去之後她就起身了,並且很仔細地聞了一番確認是她可以接受的口味,這才輕啄的吃了起來,我關掉手電筒讓她安心,小銀貓十分優雅吃東西幾乎沒有聲音,她一邊吃,我又一邊問她:「這裡除了妳,還有誰住這裡啊!?」

黑暗裡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音,這工地到目前為止的確很適合當作臨時的貓咪藏身處,就算白天施工工人們應該也會留下便當或一點食物給他們,到了晚上更是沒有人會來打擾,加上距離體育館不遠,在這裡找到暴徒幫也很合理,這樣一來沿著線索找到烈了一樁還給乳牛的心願如今也希望大增了。

我耐心的等了五分鐘看著小銀貓吃光罐頭,已經開始清理身子了,這才問她:「這裡除了妳還住著其他貓咪嗎?」

她恍若不聞的繼續清理身子,我又說:「剛剛我是跟著一隻虎斑貓進來的,你應該認識他吧?」銀貓當然不會回答,我盯著她仔細瞧,發現小銀貓搞不好未滿一歲,體格纖瘦嬌小,不會怕人也算不上親人,若不是今天剛好有個罐頭在身上,她應該早就跑了吧!?

看她柔軟的翻身轉側幾乎像是沒有骨頭的身子,我便對她說:「媚娘! 我就叫妳媚娘好不好!?」這時她才願意自吃飽後再抬頭看我一眼,於是黑暗裡我做作的用一種和善、恭敬的語氣對她說:「那…可不可以請陛下,帶我去找其他貓咪在甚麼地方呢!?」

媚娘甩了甩尾巴打了一個呵欠,一副對這個要求不可置否的樣子,我又補上一句:「好啦! 拜託啦…」於是這隻小貓咪先是給了一個如蚊子般細小的回應,然後慢慢的起身了,到目前為止連我自己也還沒有發現,這三更半夜一個人在黑暗的工地裡跟一隻貓說了好半天話要是被不相干的人知道了,那個畫面將是如何詭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每天跟貓咪相處,此刻媚娘表現出聽懂人話的樣子對我已經沒甚麼好大驚小怪了,每件事都必須合理,不這樣我與貓兒、市場校園幫、甚至是暴徒幫的相處模式就無法解釋了。

媚娘起身後伸了一個懶腰,雖然我是來找烈的,但是今晚走到這裡來遇見了小銀貓後我就被她吸引住了,媚娘跳到地上後猶如穿著高跟鞋一樣的踩著嬌媚的步伐,速度極慢但卻不失輕柔,就好像沒有點到地面似的,我不禁驚訝著一頭一歲小貓為何會有這樣的氣質,甚至還懷疑怎麼會有這種野貓!?

跟著她來到了工地外面,這下我才看到了這裡是新北市檢察署的大樓翻新工程,工地牆邊有好多棵榕樹被綁著竹竿支撐,怕工程不小心讓它們倒下了,媚娘信步的往一處花園走去,我沒再打開過手電筒,因為月光下她的一身銀亮讓人賞心悅目,與其說她是隻貓,還不如說她更像是一隻銀狐,就這樣我被帶到了一個大水塔的下方,這時候我看見了雅各他坐在花圃上像是久候我多時了,我問他們:「你們就住在這裡?」

這時候一旁牆上又跳下來斥侯戒備的看著我,烏雲飄走了,月光下終於照清楚了整個花園,地上有兩個盤子,一個是空的而另一個還有幾根魚骨頭在裡面,是有人在餵他們用的,媚娘在兩個盤子中間坐了下來,似乎是有人聲的到來,一雙雙眼睛慢慢的跑了出來在陰影處看著我,以為是來放飯的人類,我仔細的看了一遍,除了斥侯與雅各,還有以掃與黑貓阿齊跟暴徒幫之亂時也曾出現過的橘貓跟花貓,他們失蹤一個多月後,暴徒幫終於出現了!!

我緩緩蹲下來:「你們…你們讓我好擔心啊!」這時黑賓士貓阿齊的身後,一個看起來許多年沒打開過的鏽蝕鐵門下跑出了四隻小貓,原來當時體育館噴藥抓貓的時候,他們不但逃了出來,而且還在這裡開始生養了…

我伸出手想看看小貓們的反應,這時阿齊對我發出了一聲嘶吼,警告不要碰她的小孩,我笑著說:「原來妳是母貓啊!? 我以前都不知道…」餘光又瞄到一旁的以掃跟斥侯來回踱步,好像是在觀望我的身後,轉過頭就見到他們是想要過去看看碗裡有沒有食物,可是…?

黑暗裡媚娘正坐在兩個碗的中央,正沒有溫度的看著這幾隻比他更大的老貓們,面對我這個突如其來的人類還有整個暴徒幫,這隻小貓竟然如此深沉冷漠,看樣子還掌握著食物的分配權? 而且以掃、雅各和阿齊他們竟然這般不敢冒然接近!?

我站起來轉身不知道為何,也對媚娘目不轉睛的看,然後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忽然產生,我忍不住開口問媚娘:「妳…妳是誰的孩子!?」小銀貓對我瞇了一下眼睛又給了一個沒有聲音的叫聲,這個舉動讓人豁然明白了一些事…

我順著內心的猜測問她:「妳…妳的爸爸呢!? 他…也在這裡嗎?」

這時,媚娘身後的黑暗中又走出了一隻巨大的花貓,跟烈一樣有著過長的毛而且眼神兇狠,她走到了小銀貓的身旁但媚娘卻不為所動,那個身形、那個姿態…我頓時恍然大悟…櫃台夫人與乳牛,早該猜到他們不只有一個孩子啊!! 大花貓經過媚娘身邊就毫不猶豫地往我走來,往我的小腿用力的磨蹭了下去,這感覺與第一次在體育館樓梯上被烈靠近的感覺一模一樣!! 我一蹲下來,這頭巨大的花貓立刻開始討摸,而且馬上湊上她喜愛的部位,特別是舒服到瞇上眼睛後,整個表情居然…居然在笑!?

我:「我不認識妳啊? 怎麼妳也是一身大雜毛呢?」

雖然大花貓極度的溫馴,暴徒幫們見到她都退得遠遠的不敢靠近,我身旁這兩隻母貓似乎讓他們十分敬畏,都在一旁仔細的觀察我們,忽然大花貓喵了一聲,就自顧自的走向牆邊去了,其他貓兒紛紛走避,這下我才看清楚大花貓要過去一個水龍頭下面,那個水龍頭接著一條水管,她舔了兩下沒喝到水就回頭看著我。

我:「怎麼? 妳要幹嘛!?」這時大花貓居然像是要求人類習慣了一樣,喵了一聲示意要幫忙開水龍頭!?

我走了過去轉開水龍頭,隨後滴水的聲音傳出大花貓就開始不停的喝水,而且滿足的瞇著眼睛不停舔著水管,表情也似乎是在笑,我不盡莞爾的說:「妳這麼愛笑,那就叫妳笑笑好不好!?」

話說完一回頭,看見冷靜沉著的媚娘還是坐在兩個碗中央看著我與笑笑,而遠處的以掃早已盡力的伸長身子想知道碗裡到底有沒有食物,這一銀一花兩隻母貓實在不尋常,只是…還是沒見到烈啊!?

我問遠處的老暴徒幫們:「你們老大呢? 他有回來過嗎?」一堆貓還是只注意那兩個碗,對我不為所動。

這很明顯的有人時常來餵他們,應該就住在附近,而且使用的是廚餘而不是貓食,但不管怎麼說有人默默在付出總是好的,笑笑水喝夠了抬頭看著我,眼神實在有夠兇惡,就猶如與烈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我忍不住對她說:「我猜…妳是妹妹吧?」笑笑用前腳撥了我一下示意要再討摸一陣,我也就順著她搔搔下巴又說:「那妳跟媚娘又是甚麼關係!?」

這時媚娘忽然細細的喵了一聲,笑笑聽見了竟然丟下我過去跟她會合,當笑笑一靠近媚娘馬上轉身,就這樣一銀一花準備離開了,她們緩緩往黑暗中走去,只有笑笑回頭看了我一眼,而媚娘卻是自顧自的就這樣走了。

兩隻母貓一離開,暴徒幫們這才圍了過來,有的不停檢查空碗有的幾乎立起身子要討吃,我看看他們又看看媚娘與笑笑離開的方向,怎麼? 剛剛這些老貓不是這樣子的啊!? 兩隻母貓好像貴族一樣讓眾貓不敢侵犯,這裡的制度、他們自訂的階級,都跟市場校園幫他們那種隨興、無所謂的風格差很多。

但是…腳邊穿梭著六、七隻貓,裡頭就是沒有烈,以掃很貪婪的要檢查我的掌心,我不禁發呆起來整理此刻的疑問,「雅各與烈一起被抓,那他是怎麼跑出來的?」 「倘若雅各能逃,那烈為何不逃?」「笑笑與烈竟然長得一模一樣!? 難道乳牛真的不只一個孩子?」 「媚娘…明明只是一隻小貓,為何除了笑笑這裡的貓都怕她?」

回過神後我嘆了一口氣,沒找到烈一切又回到原點了,今天晚上這裏的事都不過是插曲,不停的把層面展開再展開一點意義也沒有,我蹲下來摸了幾下以掃,雅各也驟過來了,那幾隻新生小貓咪畏縮的躲在阿齊身後,看起來他們安置在這裡也是暫時的,只是還好有人來餵他們,一時也不需要太擔心暴徒幫。

等等!? 有人來餵他們? 那我應該來找這個人啊!! 或許他見過烈,知道雅各如何逃出來的! 對啊!! 我剛怎沒想到!?

一再對這些貓兒們保證會再來看他們之後我就準備要離開了,一轉身除了以掃勾著我褲管不放之外,就只有雅各陪著我走回警衛那邊,當我把手電筒還給他時隨口打聽了一下。

我:「請問…裡面那幾隻貓,平常都是誰在餵他們吃飯的阿!?」

警衛:「十一隻! 一共是十一隻!!」

我很驚訝警衛竟然連數量都知道,便說:「喔對! 你真細心! 連數量都那麼清楚,所以…那兩個盤子是你放的嗎?」

警衛欣喜的說:「我孫仔還要跟那隻母的抓一隻回去養,媳婦就不准哩! 那些盤子不是我放的啦! 那是有一個婦人送便當給她先生,順便餵的啦!!」

我笑著說:「原來是這樣…有愛心的人還真不少…」忽然我想起烈又問:「那個...請問一下喔! 裡面你有看過一隻黑白相間的長毛貓嗎? 他體型很大、很好認」

警衛想了片刻:「黑白的喔? 沒有印象耶…裡面都是花的,不然就是斑紋的阿…」

我不死心:「請你再想一想,他們原本是一夥的…都住在體育館那邊,照道理說應該要一起搬過來的…」

警衛想了片刻就說:「他們是前兩個月出現的…每次都會來陪上大夜班,我每隻都認得…但就是沒見過你說的那隻黑白的耶!」

我失望的說:「喔… 原來他沒跟過來…」

接著我就說了好多次謝謝,準備跟警衛道別了,他還建議白天時候再過來,那個婦人可能比他更了解貓群,我笑著說一定會再來的,才剛轉身要離開忽然又想起了媚娘,於是轉身再問警衛:「那…再請問一下喔! 那隻全身銀白的貓咪,是有人在養的嗎!?」

怎知道警衛面有疑惑的反問:「那隻銀白…? 我沒見過有甚麼銀白的…」

我聽了雖然疑惑,但心想反正媚娘跟找烈也沒甚麼關係,隨口就說:「喔…沒事」

離開工地之後的那幾天,我既沒見過小蟲也沒見過小悅、黃太太、或者是馬克,更別說是Emily了,當然市場校園幫還是想來就來,一切似乎都沒改變,但其實自己心裡很清楚,乳牛都走了一年了,若還有甚麼沒放下的也都該放下了,期間我還是一直記得應該去找找那個餵貓的婦人,只是每當下班一坐下來就連動都不想動,加上天氣冷似乎也是個不太想出門的藉口,但是我心裡很清楚,少了Emily在一旁敲鑼打鼓,跟我不相關的貓咪也只能眼不見為淨了。

有一天下班後忽然很想喝一杯熱奶茶,於是就走一段路去體育館附近巷子的一家飲料攤買,當經過那棟興建中的大樓時看了一眼,還是很粗胚並沒太大的變化,隔著圍籬又見到了上次暴徒幫棲身的那個水塔,忽然我看見一個年紀約五十歲的婦人,牽著一輛前方有籃子的淑女車,裏頭還裝著大包小包以及兩三個貓罐頭,當時心想「餵貓的人會不會就是她!?」就這樣看著那個婦人消失在轉角處,而我還在猶豫要不要追上去問個清楚,剛好想著想著也走到了飲料攤門口,老闆見到我立刻就親切的招呼了起來。

我心想那就先買個飲料吧:「老闆! 我要一杯熱奶茶,無糖的…」

老闆應聲去做了,等待的這時候我估算了一下,烈失蹤兩個月了還能找嗎? 上一次工地的查訪算是有結果了嗎? 雅各的脫逃很明顯是偶然,經過這麼久了,找烈還有意義嗎!?

就在我看著價目表發呆的時候,忽然不知道甚麼東西撥過我的小腿,馬上低頭一看,就見到分佈著完美均勻的三花映入我眼前,有一隻大花貓抬起頭看著我,是笑笑!!

我:「妳怎麼會在這裡!?」

這時候飲料店老闆忽然開口:「喂! 不要煩客人!! 走開…」

我訝異的問:「老闆! 你認識她?」

那老闆一面裝飲料一邊說:「喔! 對啊! 她以前是五金行樓上夏老師家的貓…」

我好奇的說:「夏老師?!!」

老闆看了我一眼,又轉過頭去做事:「對啊! 不過夏老師過世後,她就一直到處亂跑,都是街坊在餵她的…」

我緊張的再問:「你說的夏老師,是不是滿頭白髮,平時都在體育館做志工!?」

老闆沒回答我,反問:「怎麼? 你認識她!?」

我點點頭,居然…夏老師居然從沒跟我說過乳牛與櫃台夫人那一胎有兩隻,還有…還有一隻花貓女兒笑笑!? 而我竟然在這一年內完全沒來拜訪過她!? 想到這裡,我…我似乎有點懂了…小咪不知道志工阿姨早已離開人世,以為主人不要他了…所以他們並沒進過收容所,烈以為自己被遺棄所以生氣…不打算再回體育場了,所以才會只有雅各跑回來。

這時笑笑竟然撥了撥我的褲管,然後就走到柱子旁的水龍頭邊看著我,我知道她又要人幫忙打開水龍頭了,所以走過去輕轉一下,讓小水柱緩緩流了出來,笑笑立刻猛舔好像水才是她的糧食一樣,我發現老闆正看著我立刻站起來傻笑。

老闆:「你的奶茶好了喔! 來…三十元」

我趕快把手伸進口袋裡掏錢:「嘿嘿…她還蠻漂亮的」

老闆收過我的錢又說:「這陣子都是夏老師的妹妹在餵她…夏老師當過我兒子的導師…」

我打斷老闆的話:「你說…現在是夏老師的妹妹在餵她?」

老闆看著我:「是啊! 她剛剛還從這裡經過而已…」

我激動的說:「是不是一個大約五十歲,牽著一台有籃子腳踏車的女人?」

老闆迷茫的點點頭:「是啊!」

我聽完馬上把笑笑的水龍頭關了,對老闆大喊:「謝謝!」然後就往那處工地跑去,一面跑一面想,倘若我早一點去探望夏老師,或許就能知道更多乳牛孩子們的資訊,再者或許可以聽見夏老師曾有甚麼囑託,現在去追雖然有點晚,但是烈搞不好老早被夏老師的妹妹帶回去養了啊!!

這個消息令我興奮得像個小學生奔跑在人行道上,一路左閃右閃的避開行人,更是忘記自己手上提的是一杯奶茶,很快的我跑出巷子到了位於大馬路上的工地門口,映入眼簾強力的水柱清洗著聯結車的輪胎,黃澄澄的泥水緩緩流進水溝,警衛室外頭十幾個工人高談闊論,而警衛也不是前幾天晚上那一個了。

刺耳吵雜的聲音中,似乎沒人注意到我,所以就這樣很心虛的在混亂中走進工地去了,一到了沒人注意的地方我又開始跑了起來,生怕與夏老師的妹妹失之交臂,通過那個未完工中庭再度來到了那晚的水塔底下,就看見一台紫色淑女車在面前,只是剛剛籃子裡的那些食物不見了。

我四處張望沒看到有半隻貓半個人的影子,地上的空盤子不見了,我走到一處花圃的矮圍籬旁坐了下來,估算著等一下見到婦人該怎麼自我介紹,這時背後草叢發出稀稀疏疏的聲音,我回頭一看發現是阿齊的那幾隻小貓正藏身己從蘆薈之後偷偷摸摸地想接近,我把手伸了出去:「來! 過來...」那幾隻小貓咪又嚇的縮了回去,留下一隻黑白的在原地認真看著我...

好幾年前那個早晨...好像也是這樣子的吧!? 我忍不住對那隻小貓咪說:「我也曾經遇見過一隻跟你一樣勇敢的小貓咪,他...」

說到這裡餘光忽然發現有個人站在身旁不遠處,我一看正是夏老師的妹妹嚇了一大跳趕緊站起來,她正笑咪咪地看著我,手上還拎著兩個餵貓用的盤子,身邊跟著以掃與斥侯、還有阿齊,我張著嘴愣在那裡,到是那名婦人倒是先開口了:「怎麼? 來玩貓啊!?」

我結結巴巴的回答:「喔...是啊! 我很喜歡貓咪...」

那名婦人笑咪咪地彎下腰放下手上的兩個盤子,一群貓就一擁而上生怕落後沒吃到飯,婦人像是對著孩子們說話一樣:「慢慢來...不要搶...」

那個婦人的眉宇之間果然與志工阿姨有些神似,在她餵貓的同時我才怯怯地問她:「請問...您就是夏老師的妹妹嗎!?」

她蹲下來餵貓並沒有抬頭,回答著:「她先生姓夏所以人家都叫她夏老師,我姓李...」說話的同時才算把飼料分配完緩緩站了起來。

我:「李阿姨妳好,我是... 」

李阿姨好像老早就知道有一天會遇見我似的說:「你是獨眼龍的主人!?」

我聽了十分驚訝一直點頭如搗蒜,她接著又說:「我聽我姊姊說你養了兩隻很不得了的貓大王!?」

這句話聽的我都虛榮了起來,不斷傻笑:「哪裡是…是他們硬要闖入我生活的!」

李阿姨:「我倒是聽了你很多熱心的事蹟呢!」

我不好意思的回答:「沒有啦!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事都變成我的事了…」

李阿姨很和藹也很親切,似乎早知道會在這裏遇見我,她逕自在花圃邊邊坐了下來,我也感覺將會有很多話要問,所以我也跟著坐下了,面前是雅各、以掃、斥侯、還有阿齊他們正安份的各佔住一角認真的在吃飯,我發出了第一個疑問:「李阿姨…妳是甚麼時候開始餵貓的?」

李阿姨看著前方淡淡的說:「我是我姊姊帶大的…」

那一刻的氣氛猶如去年在長廊聽阿姨說故事一樣,很明顯的雖然人的故事與貓都無關,但是當時就是有一股很奇妙的感覺,我必須聽、而且是非聽不可,因為每一段故是都是一把鑰匙,聽完就能明白這些小動物是如何穿插在其中的,夏老師是這樣,曾太太是這樣,當然市場校園幫的起源黃家藥店也是這樣…

李阿姨接著說:「我跟她差了八歲,小時候我很想學鋼琴,但是當時學琴學費很貴所以一直沒有機會」說話的當下雅各已經吃飽,跑到我的腳邊來開始洗起臉來了。

李阿姨接著說:「那時候我姊姊最先畢業去銀行上班,領到薪水就帶我去學鋼琴,所以我能當音樂老師都是因為我姐姐…」

我:「那…請問夏老師是從甚麼時候開始身體不好的呢?」

李阿姨捲了捲手上的塑膠袋說道:「她本來就有心臟病,有時候連爬個樓梯都喘吁吁的…」聽了我的腦還裡浮現了跟她一起爬上體育館看台餵貓時她走不動的樣子,才知道原來志工阿姨有心臟病。

李阿姨:「半年前…有一天她的鄰居打電話給我,說姊姊被送進醫院了,她昏倒在客廳躺了一晚才被發現…」我聽到這件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雖然這不能說是誰的責任,但是那種無助的情況還是令人感到傷感,但…阿姨昏倒在家中客廳? 那鄰居是怎麼發現的!?

我:「那…夏老師昏倒是誰發現把她送醫的!?」

這時李阿姨轉過頭來慎重地看著我說:「這就是我來餵貓的原因…」

我驚訝的道:「什麼!!」

李阿姨吸了一口氣說:「是一隻貓!」我睜大著眼睛看著她,李阿姨繼續說了下去:「是一隻貓在她房子裡不停嚎叫,抓陽台鋁門窗,一聽到門口有人經過就去不停撈門縫,鄰居發現覺得奇怪才去請消防隊來開鎖,趕快把她送醫的…」

說完這些話我也發現李阿姨眼光泛著淚,這才察覺志工阿姨過世還不久,就要她的親人去回憶很沒有禮貌、也不妥當,但是李阿姨卻繼續說了下去:「那隻貓在呼救…他想救我姊姊…」

我問李阿姨:「妳知道…那是哪一隻貓嗎?」

李阿姨撥了一下眼角的淚:「那隻是她生前最疼的小咪…」

是他! 原來是他… 阿姨叫他小咪,而我叫他烈!!

眼見時機成熟,我不顧傷心的李阿姨劈頭就問:「阿姨! 那是不是一隻很大的貓,一身黑白長毛,對陌生人很兇的?」

李阿姨抬起頭:「對啊! 就是他! 獨眼龍的兒子,而且還有一隻花貓妹妹,原本都是住在她家裡的」

我急得連一刻都不能等馬上站起來又問:「那他現在在哪裡!?」

怎麼知道李阿姨兩手一攤說:「不知道耶! 最後一次看到他,是我從醫院去她家拿衣服時,一開門那隻貓就奪門而出,然後從此再也沒見過他了…」

我:「連在這工地裡也沒有?」阿姨點點頭給了我一個苦笑…

我像是一個洩氣的氣球坐了下來,李阿姨問:「你也在找他吼?」

我嗯了一聲:「對阿…對我來說,那隻貓也算是故人之子…總覺得該去把他找回來」

這時李阿姨嘆了一口氣:「我也是這麼想… 你知道嗎? 我跟姊姊最後一次見面時,她隔著呼吸器還不忘要我記得去餵小咪,但是…來這裡餵貓兩個多月了,他一次也沒出現…」

這時候笑笑緩緩走了過來,那些還在吃飯的貓兒們開始紛紛走避,大花貓一路直接走到李阿姨面前就討摸,她們之間好像非常熟識,笑笑不虧是貓王血統,一出現就讓暴徒們躲遠遠的。

我:「這隻貓…」

李阿姨:「因為她會笑,所以人緣很好,附近商店都算她的家…」

到這裡我終於明白了,暴徒幫的安分是因為烈被阿姨帶回家養了,而阿姨過世後烈回到地盤的時間,凹半夜守著體育館南門的時間,還有暴徒幫再犯的時間全都吻合了,只是最重要烈的下落卻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還是下落不明。

我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準備離開:「好吧! 既然連這裡都沒有…那只好再想想其他辦法了」

李阿姨沒有停下摸笑笑對我說:「很抱歉沒能幫上你的忙…」

我笑著回答:「不會啦! 大家都是盡人事…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來…」

李阿姨也站起來說:「我姊到最後一刻都還在擔心他,我會繼續留意,也希望你不要放棄…」

我無奈的道:「好! 我也會時常來看他們的… 那就再見了!」

李阿姨:「掰掰!」話說完我就轉身走了,心想至少乳牛還有個女兒笑笑,這倒是讓人感到欣慰的…

我走出十公尺外忽然想到一件事,等等!! 那天跟笑笑一起離開的媚娘呢? 我回頭問李阿姨:「阿姨! 那隻跟花貓在一起的銀白小貓也是這裡出生的嗎?」

沒想到阿姨一臉疑惑的回答:「什麼銀白小貓?」

我:「就那隻很漂亮,綠眼睛的小母貓呀!?」

李阿姨聽完皺了一下眉頭:「這附近我沒看過什麼銀白小貓耶…」

我愣了一下,那晚每一隻貓明明都認識媚娘的,而且還十分尊敬、畏懼她的,最後笑笑還跟她一起離開,顯然就是這裡的貓啊!? 怎麼接連警衛和李阿姨都說沒有見過!?

我揮揮手:「喔… 那沒事!」然後我就離開工地了。

走回家的路上停在一個九十九秒倒數的行穿線前,心想這下又回到大還撈針的狀況了,但是烈…想不到他如父親一樣都是很有靈性的貓咪,甚至還努力的救了阿姨,雖然他是乳牛的孩子,但行為上卻更像是豬喵,如今他是兩個貓王僅剩留在世上唯一的連結了,卻連該去哪裡找都沒線索…

我看著天空上頭正好飄著一朵像貓頭的雲,不禁令人莞爾,紅燈倒數還有六十多秒,我站在人群中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慈愛的天父,感謝你藉由這些您創造的小動物讓我們學習付出與愛,可是如今我找不到一個可憐的孩子,祈求您保守他平安…也祈求您讓他出現在我將要去的道路上…」誰知道我的小禱告都還沒完,後頭就有個人喊我「先生!」原來是綠燈了,擋到了人家的去路,我「喔…」了一聲趕緊過馬路,才走到對街我的電話就忽然響了起來,是馬克學弟...

馬克學弟:「我問你喔! 你是不是在找一隻長毛的黑白貓!?」

(待續)


PS: 故事接近尾聲,但還是不夠,若它曾感動過你,請你再推薦給另一個人!!

"我的虎斑貓"所有的故事都集中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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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的貓咪近況與場景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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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虎斑貓 不凡之物 第二十集 馬克醫生

下著細雨的黃昏時分,僻靜的山邊路燈亮了起來,濕潤的空氣在等待成為山嵐,Emily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卻清楚而且堅定的傳達到了我耳裡…

「走到這裡…我想…我應該跟你分手了…」

這句話緩緩的送了出來,縱使聽了讓人感到不明就裡但還是感受出了一絲決心,我轉過身去將雨衣的帽子脫了下來,看著五公尺外兩隻手在背後緊握的Emily,那一瞬間我的疑問並不是她所說的話,而是心中問著自己:「難道我做錯了甚麼!?」

我:「妳說…到這裡…這是,這是甚麼意思!?」

Emily彷彿老早就想好此刻要說的話,我跟她彼此的眼神沒有交集,但是看她低著頭卻堅定的說:「已經在這裡打轉太久了,到這裡…今後我不會再去煩你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妳在說甚麼? 妳並沒有… 還是…我做錯了什麼嘛!?」

Emily:「不…這是我自己的想法…」

我打斷她:「如果妳指的是烈跟雅各那件事,要知道…我這可也有一大群貓啊…」

Emily搖搖頭:「我不是在說這件事…」

我急的:「那妳究竟在說甚麼啦!?」

雨在這個時候才算真正的停了下來,Emily的髮絲還有幾小搓黏在她的臉頰上,若在今天之前,才剛剛經歷過薩薩比的分離就要以此刻的情緒說話,她肯定會哭個不停,但是Emily沒有哭,甚至還是用一種堅毅又平淡的語氣在說話,我嗅到讓她有如此改變的原因存在,而且似乎就是決心。

Emily接著說:「你總是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我聽了不知道怎麼反應:「我…我不明白妳的意思…」

Emily接著道來:「只要跟你相處越久…我就越不會自己做決定…」

聽到這幾句話,我才開始認真的看著眼前這個小了我十多歲的女孩,跟她的認識不過就是因為一堆貓嗎?? 一開始網路上的文章,然後認養了她們家的小黑貓也就是操灰搭,再來…再來是乳牛老大的生老病死,接下來還有市場校園幫… 然後今年發生的這些事…? 我不懂,我實在是聽不懂她想表達的意思,有哪裡錯了嗎?

我兩手一攤:「我沒有幫妳決定過甚麼啊!? 有那裡…那裡讓妳不開心了嗎?」

Emily不改堅決的態度,接著說:「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所以…跟著豬喵的故事遇見你,從此…我更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

我傻笑了一下:「這是在鬼打牆嗎? 妳到底想說甚麼!?」

Emily倒吸了一口氣,一股腦的說:「我以為跟著你幫助動物是對的,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所以我從來沒有懷疑過…」

我:「那很好啊! 謝謝…但是!?」

Emily:「然後我就聽你的話,漸漸失去了主見…」

我不知道怎麼回應:「喔…可是這不是我的本意…」

Emily:「我知道! 那是我的問題,不只一次…不只一次因為能參與其中感到很開心」

我不明白的問:「你的意思是荒地的故事?」

Emily:「沒錯! 」

我:「那不就好了嗎?」

Emily這時才顯得有點情緒:「你不懂啦!! 就是這樣所以全都不對了!!」

我感到很疑惑,因為今天是她自己要跟來的,因此還對小蟲感到很不公平,那現在所說的「不對」到底又是什麼意思?

我:「好吧! 或許有些狀況…我喜歡找妳一起來參與,那是認為妳真的很喜歡那群傢伙,如果這一切讓妳感到勉強或是為難了,妳可以說,也可以選擇啊!!」

Emily:「就說你不懂嘛! 我是很愛那些貓咪、還有薩薩比、也喜歡那些狗兒,但這全都是因為你!!」

我聽完嚇了一跳:「我!?? 我怎麼了!?」

Emily:「每次被你否決我就感覺自己好像很幼稚,而且你常用不可理喻或是不可置否的態度對待我,所以慢慢的就不敢說出自己的意見」

這些話聽得我啞口無言,縱使想要反駁,但潛意識裡這些事我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做過,特別是Emily這樣清楚的敘述出來時我就感到似乎是真的了,而且還是在送大黑狗到曾太太家的這段途中,她自己真正的領悟!

Emily:「很多時候我想說話,但因為怕被你笑、被你否決,每次有甚麼堅持都會被你說是任性,最後乾脆都聽你的就好,所以…」

我好像做錯事又不知道錯在哪裡似的,怯怯地問Emily:「所以…?」

Emily:「所以…我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

這下我才聽明白,我:「那…那妳想要的是…」

到這裡Emily才漸漸的紅起了眼眶:「我沒有想要什麼,可是…這畢竟不是我的故事啊!!」

我還是不懂今天她說這些話的用意:「可是故事…它就只是故事而已啊!! 重點是…重點是你要怎麼過妳的生活不是嗎!?」

Emily嘆了一口氣:「所以…才說走到這裡,我要跟你分手了…」

這下我才意識到所謂分手就是分道揚鑣的意思,但也只能皺著眉頭,看著她讓她繼續把話說完,Emily接著說:「過去…我太專注要演好你故事裡的角色了…直到暴徒幫消失、烈失蹤,見到你放棄…看你慢慢的不在乎乳牛的孩子,我才發現再也沒有機會扮演好故事裡的自己了」

我:「這件事…我已經跟妳解釋過很多次了…不是不去找他們,是沒有任何線索,而且…」

Emily忽然打斷我:「你累了! 對不對!?」

我忽然一愣:「什麼!?」

Emily:「你覺得自己累了,對不對!?」

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讓我一時語塞,想要點頭卻又不甘心承認,停頓的當下我發現或許是剛對薩薩比告別後有了一個結論,十五年前將貓兒子從迪化街找回來的那股果毅已經蕩然無存,然後僅剩下的是前陣子自己對自己的疑問「我究竟還想跟這些貓阿狗的混到甚麼時候? 小孩大了、工作忙了,步入中年的生活…難道,我還有很多時間嗎?」

「為什麼…我很希望小蟲、Emily能接手照顧荒地裡的貓兒?」

「又為什麼…Emily今天說的話,我很快就聽懂了!?」

「是不是...我變了,變得冷漠、故意讓自己不要去感覺…更容易放棄!?」

從小到大,我最愛撿貓狗回家,然後在爸媽將他們送走的時候哭鬧、反抗,漸漸的就有了長大後要養一隻貓或狗的念頭,縱使沒有去實現但是它一直存在我的淺意識裡,直到…遇見了車底下那四隻小貓,然後…然後我就忘記了…?

我的家被貓圍繞,像是狗毛、薩薩比這些狗兒把我當朋友,這些過程…我都忘記了…

因為…因為我累了!

Emily聽見我的喃喃自語:「你…你剛說甚麼!?」

我茫然的看著她的臉:「我累了…」

Emily聽見後才彷彿求到她要的答案一般嘆了一口氣,這時剛剛電話叫的計程車迎面的往我們這裡停靠了過來閃起了雙黃燈,這時我一身的疲憊感如浪潮席捲而來,好像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累過,計程車司機搖下車窗大聲的喊:「有人叫車嗎?」

Emily對著司機說:「有! 等一下!」然後就回頭對我道:「可以幫我再叫一輛嗎?」

我明白這是她不想跟我坐一台的意思,淡淡的說:「沒關係! 妳坐吧…」

Emily像是想秉持的此刻的決心一樣,沒多做推辭的打開了車門準備上車,上車前又再一次回頭對我說:「謝謝你…讓我有這麼精采的回憶」我勉強的擠出一點笑容作為回應,Emily又說:「對不起…我本來就沒有權利要求你做我們期待的事情… 今後我不會再老是去煩你了…」

我還是只能持續苦笑,畢竟這還是自己最不擅長處理的狀況,我只知道那時我的感覺是很捨不得,只是我還沒辦法分辨出這是什麼種類的捨不得,耳邊聽見Emily略微沙啞的聲音說了一聲「掰掰!」然後就關上了車門。

看著計程車開走,瞬間我有股預感未來某一天,在今天之前發生的所有事都成了回憶後,我才會再跟她見面了。

那一刻我一個人開始往回家方向走去,當然是能馬上再叫一輛計程車的,但是我沒有,並不是因為不累,而是在專心的體認當下的疲憊,找出我想要的生活跟貓群們的定位。

一輛大貨車開過濺起了水花噴了過來,我的褲管與鞋子又再一次感受到濕漉和沉重,來這裡路上的那股頑固又發作了,就是不肯再叫一次車,一路又經過剛剛清潔隊停車的涵洞,那群流浪狗馬上又好奇的圍了過來,我大喊一聲「走開!!」他們就不敢再靠近了,忽然電話響了,我看一眼是小蟲一點也不想接,現在只是一心要記住這一身的疲累。

我沒辦法再當守護者了,當動力失去,忘記初衷之後,守護者就必須換人來做…

就這樣又漫無目的又走了一段路,忽然間有一輛廂型車往我靠了過來,裏頭的司機搖下車窗朝著我大喊:「怎麼是你? 這麼好興致雨中散步喔!?」我朝著車裡一看竟然是快要有一年不見的馬克醫生!

我撥了撥前額濕黏的頭髮:「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馬克哈哈大笑:「哈哈! 我開車經過是正常的,你一個人走在這大馬路旁還問我怎麼在這裡!?」

我:「我散步啊! 不行嗎?」

馬克醫生:「走啊! 要去哪裡? 我送你!!」

我沒有多想就上了車,這時候遇見馬克似乎非常的適合,至少他讓我有想說話的感覺,一上他的車就看見後座有個嬰兒安全座椅,我便問他:「你老婆生了? 甚麼時候? 男生還是女生!?」

馬克看起來心情不錯:「男生! 上禮拜剛滿月,現在跟媽媽在新竹娘家坐月子」

我:「多重?」

馬克醫生:「三千兩百多公克」

這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聽到就讓人感到欣慰,似乎也略慰解了剛一路走來的低潮,我:「這樣算是很標準耶!」

馬克聽見沒有什麼反應,只是面帶著微笑說:「我老婆不在,我們去喝一杯吧!?」

說完他也沒多徵詢我的意見,就把車往他家的方向開去,我知道他想在喝酒前先把車停好,這股順其自然的氣氛讓人雖沒刻意的配合卻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停好車後我跟馬克走路不到五分鐘就在一家海產攤坐了下來,只記得我回答了甚麼都吃,然後兩瓶玻璃瓶啤酒就上桌了。

琥珀色液體倒入杯中,嘶嘶的氣泡聲將去年這個時候的記憶帶了上來,我跟馬克上一次喝酒正是在搶救乳牛老大的橫膈膜發炎,那一晚我們也是在這裡喝了不少,再將打包的菜又買了些酒回到他家客廳繼續喝,那晚乳牛老大減輕痛楚後躺在我們中間呼呼大睡…

這時馬克忽然開口:「時間過得好快…」

我立刻知道他跟我正在想同一件事,便回答他:「是阿…都一年了呢…」

因為我知道馬克不曾看過虎斑貓的故事,所以完全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自然而然的接上話題:「那次你送來那隻黑白賓士貓好霸氣,第一次來就在我家客廳打呼…」

我也不禁莞爾的說:「喔…對啊! 我想那天也是他第一次被人抱呢!」

這時服務生送上了一盤熱騰騰的劍筍,然後馬克醫生就邀我把啤酒一乾而盡,當冰涼的黃湯下肚後,他丟給我一雙免洗筷說道:「知道嗎? 你在網路上公佈他去世的那天,我老婆可哭慘了!!」

我將筷子拆開來,回應他說:「嗯… 不只是嫂子,那時很多讀者都很難過…」

馬克將我們的酒杯再次滿上:「你知道我最記得他甚麼事情嗎?」我搖了搖頭,他接著又說:「那天晚上我幫他打針喔,其實許多小動物再虛弱,被扎的那下一定都會反抗,可是那隻賓士貓阿! 他居然只是抖了一下,然後我就感覺到他正在咬緊牙關」

那時我離開馬克家又後悔,正在折返他家的路上,所以今天也是我第一次聽到乳牛急救的情形,頓時整個精神都來了,我問馬克:「然後呢?」

馬克醫生:「很神奇吧? 他知道我正在救他,而且在打完針後他抬頭看了我一眼,雖然…雖然他只有一顆眼睛,但是當時我打了一個冷顫,因為…因為我感覺好像在他的身體裡住了一個人!!」

我聽了以後放下了筷子很認真的看著馬克,記憶中他從來沒有對「病人」多做過描述,但是照他剛剛的話卻跟我和乳牛的生活經驗不謀而合,回憶起與他一同住在屋子裡的那五個月,乳牛的存在並不像寵物或是動物,他比較像是個室友,不論生活習慣、行為都不曾讓我有過困擾或是影響,特別是如剛剛馬克醫生所說的,雖然牛兒剩下一隻眼睛,但是那顆眼睛深邃到彷彿會讓人跌進去,就好像真的住了一個人在裡面…

不知道為什麼,那時我忽然脫口而出問馬克:「你究竟為什麼會放棄當獸醫?」

馬克聽了會心一笑,再次舉起酒杯要我喝完再說,印象中乳牛就是他最後一個病人,而且是我直送他家逼著他非救不可,放下酒杯馬克道:「你有過幾次必須看著生命消逝但卻無能為力?」我搖搖頭,馬克又說:「你有被那種期盼的眼神盯著看,但是卻明知道徒勞無功嗎?」

我像是個小朋友一樣回答:「沒有耶…」

馬克又倒了一次酒:「你要知道…我可是每一天,每一天都要面對…」第一次聽到馬克這麼說我很訝異,心想當獸醫不都是因為喜歡動物嗎?

我:「這不就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不是嗎?」

馬克醫生:「如果只是動物那倒是還好,我最沒有辦法應付你們這些飼主」

我陪笑道:「哈…飼主怎麼了嗎?」

馬克醫生嘆了一口氣:「你知道我每天看診要回答多少飼主的問題嗎? 小動物都會死,二十多歲老狗問我還能活多久? 量不到血壓的貓在一旁拜託我一定要救活,這些問題讓人壓力多大你知道嗎!?」

我開始感覺馬克已經有點酒意:「所以你只是受不了飼主!?」

馬克又再次舉起酒杯,我又陪他乾了一杯,他方才放下酒杯又繼續說道:「很多動物甚至比醫生們更快知道自己要死了,你能想像他們對於死亡接受的有多快嗎!?」我搖搖頭,馬克:「真正會死的動物,送到我醫院裡就算還在殘喘,但是他們的眼神也已經接受自己將要死亡了…」

我聽完馬克醫生的話一臉茫然,因為就算再了解市場校園幫,也不可能從他們身上去證實這樣的觀點,但就因為說出來的是馬克,他所接觸的貓狗並沒有同地域性,也各自有不同的飼主,所以他說的話特別顯得真實,但這時候我忽然又想起了乳牛老大。

我趕緊問他:「那…那隻我送來的老黑白貓呢?」

沒料到馬克聽我提起乳牛竟然呆滯了一下,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我見了又追問:「怎麼? 你救他的當下,他也接受死亡了嗎!?」

馬克醫生被我催促才吞吞吐吐的說:「他喔…他…」然後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記得他很特別…他真的很特別…」

我被這麼難人尋味的回答吸引住了,顧不得再繼續追問:「什麼很特別? 是只有一顆眼睛看不出來嗎?」

馬克醫生:「不是…他,他好像知道自己不會死…」

我:「說清楚! 再說清楚點…」

講到這裡馬克忽然哈哈大笑:「我怎麼知道啦!?喂! 我剛剛發現在當獸醫生涯中最難忘的兩隻寵物都是你帶來的耶!!」

我眉頭一皺:「兩隻!?」

馬克醫生:「對啊! 一隻虎斑貓麻醉了還想咬人弄的整個診所雞飛狗跳,另一隻貓不像貓重病不肯死,活脫像個人…這兩隻奇葩竟然都被你遇到了!」

我自己聽見也不自覺的笑了,雖然我還是希望馬克多描述一點有關乳牛當時的事,但是他剛才的話裡「重病不肯死」這句卻觸動了我。

牛兒雖然生病了,還是在十七歲的高齡,為什麼…他不肯死呢!? 馬克的話我不是沒有體認,我知道動物不怕死、只怕痛苦... 可是那乳牛老大最後與我同住的幾個月裡,整個體力和機能下降,加上視力退化又失聰,那是甚麼原因讓他選擇痛苦呢!?

這時所有荒地裡的貓兒臉,在我腦海裡一隻隻晃過了一次,有凹、臭嘴、芬達、小可愛、二號… 難道乳牛老大要確保市場校園幫都安置了? 還是…想確定貓族們有好好延續下去!?

可是…乳牛老大搞錯了?!

讓凹當老大,幫助他抵禦暴徒幫進攻,可是…烈才是他真正的兒子啊!!

馬克忽然用酒杯打斷我:「你在想甚麼?」

我也拿起酒杯,有點自言自語的說:「如果是這樣…那我也搞錯了…」

馬克一杯飲盡放下杯子:「你醉了喔? 在講甚麼東西啊!?」

我幾乎沒有聽到馬克的疑問,繼續喃喃自語:「如果我放棄…故事就結束了…」

馬克張大嘴巴「蛤?」了一聲,而我卻因為知道當時乳牛堅強求生的情況彷彿有了一點新的領悟,每天跟我生活在一起的貓兒們,都只想要過好今天,其實他們並不在乎明天或是下一餐在何處,更不用提是誰的基因被傳承下來,所以乳牛老大幾乎對烈沒有認同過,當時他生病了之所以沒有如馬克醫生所說的「動物很快就能接受死亡」這情況,是他選擇在適當的時機才要嚥下自己最後一口氣,如果是這樣…

難道是我!?

他在確定我會保護貓群? 在看我如何幫助他的貓子貓孫?? 然後...他才願意在我家中住下當我的家貓? 願意依偎在我身旁走完最後一段路? 至於他跟豬喵離開舞台時,有顧慮到地盤或後代嗎!?

沒有…他們都是時間一到說走就走了…

所以我延續的並不是他們的故事,而是我自己的故事,一個在決定記錄他們的生活就開始,一個想要去喚醒愛護動物的故事,所以Emily才說最後她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因為…我放棄了。

我又茫然的對馬克醫生說:「是不是我放棄…故事就結束了!?」

馬克醫生:「你在說甚麼啦? 你放棄了什麼?」

我將杯子握在手中:「我失去了熱情…失去了大半夜吵醒你,送貓去你家的熱情…」

馬克醫生:「什麼!! 還來啊…」

我:「所以我沒去找暴徒幫…」

馬克醫生醉眼惺忪:「什麼爆米花!?」

我知道馬克沒有看我的故事,但根本不管他想不想聽,朝著他就說:「那隻黑白賓士貓有個兒子,在我家附近體育場那裏開闢了一個地盤,然後…前陣子被收容所抓走了…」

馬克醫生:「這跟你有甚麼關係?」

接下來我對著他自從乳牛失去市場與校園出走,在體育館重新開始生活,然後疑似被豬喵追擊直到他的兒子長大,闖入市場裡成了虎斑貓們的威脅這個過程對著他很仔細的說了一次,期待他會對我當初幫助貓咪的熱情有點感動,並且認同我。

我花了莫約十五分鐘的時間說完,只見馬克醫生一臉茫然:「所以那隻乳牛跟誰生兒子…?」

我:「那不重要,你也不熟!」

馬克醫生:「那誰是豬喵的兒子,二號餐先生?」

我:「不可能! 他一歲就閹掉了,而且還是你閹的…」

馬克醫生:「那凹是誰的兒子?」

我:「我不知道…但他媽叫做開罐器」

馬克醫生:「那他爸不應該叫做罐頭嗎?」

我嘆了一口氣,馬克已經醉了,剛剛講了半天的故事應該都沒聽清楚,有聽搞不好隔天也忘了,但是我自己卻很確定一件事,當時應該很積極的去找烈這是無庸置疑的,這也是像是小蟲、Emily這些追隨故事的年輕人們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我沒有…

我若放棄,像是小蟲這樣受到感招跑來餵流浪動物的人,像是Emily這樣受到感動想要加入的孩子們就再也不會出現了。

我要救烈! 雖然已經太遲,但是我要為故事的結局去再試一次,那怕是最後無功而返,過程才是整個故事最寶貴的東西。

這時馬克醫生拖著下巴跟我說:「別管貓了,你有空也多幫幫我那個學弟吧…」

我:「他也來找過你啊?」

馬克醫生:「他跑來說了一堆我不認識的人….然後又要我說該怎麼辦? 我哪知道啊!!」馬克醫生又自己乾了一杯繼續說:「我只聽懂那女生是你介紹的,那他應該去找你啊!」我聽了只好陪笑,這陣子完全忘記馬克學弟和小悅了,就算掛念其實也沒辦法做甚麼。

為了扯開話題,我問他:「你現在還會幫動物看診嗎?」

馬克醫生抬頭看著我:「看啊! 怎麼不看…不過只看以前的老飼主,那些知道我家的…」

我:「嘿嘿! 真辛苦…」

最後我坐計程車送馬克回去,直到把他整個人丟在沙發上,才自己坐計程車回家,一回到家門口走進巷子裡,就見到機車上有張紙條,上面寫著「尼克哥! 輪胎補好了,希望你們今天一切順利!」是小蟲留下的,大概是稍早沒接他電話留下來的。

我抬頭看了一眼機車,發現輪胎不是補好的,而是小蟲整條把它給換新了,可能是藉著酒意火氣也有點上來了,不管是不是三樓做的,我要去問問看,至少當作是給他們一個警告。

我三步併兩步的往樓上衝上去,扁平的輪胎樣子還在腦海裡,只利用了短暫的時間思考了一下等等要說些甚麼嚴厲的話,然後就毫不猶豫地往三樓的門鈴一按,過了幾秒鐘又按了一次。

大約過了三十秒門打開了,那對情侶一起出現在眼前,我劈頭就說:「請問一下你們,樓下…」才講了這幾個字就立刻頓住了,因為我發現那女生手上捧著…捧著小茂谷!!

那對情侶對看了一眼又轉過來望著我,那男生:「我們...我們也正在想是不是要去跟你說,那個…這隻小棕貓被我們收養一陣子了,還正在想說…好像要跟你說一聲比較好…」

我見到小茂谷一身乾淨,而且毛色分明,重點是還長大了,依偎在那女生的懷裡不僅看似很舒服,開了門還沒半點想下來的意思,我:「這…我…那個,這傢伙在你們這裡多久了?」

女生答道:「我們收養他快兩個月了」

男生接著又說:「其實早就想去跟你說了,但你好像很忙…」

我的語氣轉為和緩:「喔…沒關係,他原本就只是個食客,想說怎不見了…原來在你們這裡啊」

那女生這時忽然問我:「請問…你就是尼克吧?」

聽到這句話我一時措手不及,只是回答了:「什麼!?」

那男生忽然一轉身好像進去要拿甚麼東西,那女生又問:「你就是寫市場幫、校園幫那個故事的尼克吧!?」

我還來不及回答,那男生又衝了出來說:「這個! 這故事就是你寫的吧?」

我見他手上拿著一疊被裝訂好的影印紙,上頭第一頁寫著「我的虎斑貓」

男生又說:「這是那個在鐵門那裏餵貓的男孩給我們的…」

我接了過來順手翻開第一頁,上頭印著「第一章 四隻小貓」然後後面字體跟段落都重新對齊過,顯得很工整很容易閱讀,我拿在手上:「這…這都是他做的?」

女生:「對啊! 那天他來按我們家的門鈴,就說要我們好好看看這裡的貓咪們發生過什麼故事」

那男生接著說:「你寫的好棒! 她哭了好幾次,又重新看了兩遍」

女生:「對啊! 想到豬喵還有乳牛,和那隻小雪花曾經生活在我們家外面,都讓人很興奮呢!」

男生又搶話:「所以我們決定要收養一隻他們的後代」

這下我才明白小蟲前陣子問我可不可以印出來原來是這個用意,再看了看他們身後,地上有逗貓棒、彈力球,還有個鋪著報紙的貓砂盆,小茂谷似乎是被很細心的照料著,我:「你們…這樣很好啊! 他看起來過的很好…」

男生:「以前不喜歡貓,是因為我老婆懷孕了,結果在看見你家那隻大惡貓照顧小朋友走堤防的那一段之後,我們都好感動喔!」

女生:「不好意思,收養他一直沒跟你說」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我整個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吞吞吐吐的:「喔…很好,他看起來也過得很好…」

女生:「請你繼續下去!」

我:「什麼?」

女生:「你的故事還沒完不是嗎? 希望你不要停止,把它繼續寫下去」

我擠出一點微笑:「我…好,我會把他寫完」

之後我很尷尬也很客氣的下樓去了,整個過程完全沒提到輪胎,但是卻有一個更大的收穫,而且是更加鼓舞人心的,原來這群傢伙的故事一直默默的在影響,而且只要我繼續寫,它就能持續發揮這個效應。

這下我更加有理由該去把烈找回來,故事裡的孩子一隻都不能少,一進家門我去洗澡、煮東西吃,雖然身體經過一整天的折騰又走了好遠的路,但是腦袋經過激盪思緒卻是無比的清晰。

找烈,困難在與他被抓走的時間真的已經太久了,進入收容所二十多天真的還能找回來嗎? 再說了…我與Emily也不是沒有去找過,附近幾個市鎮的收容所都去過了,若是這些地方都沒有,那還會在哪裡呢?

這時小馬忽然搭上我的腳,將他抱起來刻意想藉著他那撫慰人心的柔軟給我一點鼓勵,一路去倒飼料小馬又跟前跟後,我將燈全都關掉坐在黑暗中的地板上陪小馬吃飯,又自言自語的問他:「現在該怎麼做呢?」

繼續思考,想找烈有幾種方法,我應該再去體育館問一次嗎? 搞清楚抓走烈的人是哪一種,該去找誰問才是正確的方向? 志工阿伯? 還是體育館辦公室? 至少捕貓與抓狗是接到要求才會去體育館的,或許該要去向他們要清潔公司的電話?

人的因素考慮越多就越覺得渺茫,因為冷漠才是搶救這條小生命最大的敵人,但若不是透過如此,這些貓怎麼可能告訴我線索? 即便是他們知道…但是又要如何傳達訊息給我?

小馬這時吃飽飯洗完臉跑過來想要磨蹭,我捧著他的貓臉問:「告訴我呀! 你倒是跟我說你到底知不知道啊!?」這時候小馬忽然掙開我的手張著大眼睛看著廚房,同一個時間陽台上的遮雨棚忽然「碰」的一聲,有一隻貓跳了進來,我用嘴型問小馬:「誰?」

我隱約意識到會不會又是那隻謎之貓來了,於是漸漸起身放輕腳步的走到後門,隔著毛玻璃還真的是一隻虎斑貓在外頭,他沒看見我而且東張西望的,似乎在窺探房子裡的一切,我心想這附近的貓要找我或是想進來都不必這樣子,大可叫我或是抓門,所以這隻一定就是他了。

我慢慢地伸出一隻手轉開門鎖,那隻虎斑貓抖了一下,為了不驚動他打開門的速度刻意還放的非常慢,但是全開的那一刻他還是跳上護欄跑了。

我不死心,如果他是偶然的經過,就不會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來,他一定只是不懂我的語言而以,我要他靠近我一點,於是這次用小馬的碗倒了一些飼料放在陽台上,然後半掩著後門再把小馬抱住以免他壞事。

我在黑暗中後門的轉角坐下,再將小馬放在膝蓋上,靜靜的等待謎之貓再度上門,乖巧的小馬以為我在陪他,捲起身子就準備睡覺,黑暗中除了風聲就要算他的打呼聲最清楚了,時間一秒秒的過去,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腳還很酸,精神也不算好了,但我就是非在今晚搞清楚不可,一邊留意外頭的動靜,只是憑著一股頑固等待謎之貓的到來。

小馬窩的越來越溫暖,也讓我眼皮重了起來,通往廚房的這條通道雖然在屋子裡面,但附近的每一隻貓幾乎都走過,前陣子我所說的放棄,其實心裡很清楚是不可能將凹、小馬、臭嘴這些老朋友阻隔在外面的,我早已經成了他們的一份子,不論我願意不願意。

我順手又拿起手機傳了訊息給小蟲,告訴他今日送薩薩比去新家的路程一切順利,很感謝他事前的準備,怎知道字輸入一半,身後的遮雨棚又穿出一聲「碰」我整個人的精神都來了。

腿上的小馬不為所動繼續打呼,我也不敢亂動仔細聽著外頭的動靜,生怕那隻不明的虎斑貓又被嚇走,我輕輕的將小馬抱起來,放到地板上就看他一臉迷糊還伸了伸懶腰,我對他比了一個「噓」就見小馬開始舔起身子來了。

過程中我很留意後門外的動靜,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漸漸的一陣很小聲的叮噹響傳了出來,是那種很熟悉的飼料餅乾在不銹鋼碗撞擊發出的聲音,瞇之貓似乎是餓了,我一直不敢出聲,直到確定他大嚼了起來,才很緩慢的起身,然後一路躡手躡腳的往後門走去,輕輕的將手搭在門上慢慢的推開。

那隻虎斑貓餓慌了,整顆貓頭都埋在碗裡連我已經走到他身邊都不知道,然後我蹲下來直到這隻虎斑貓感受到熱氣發現不對,猛然抬起頭跟我四目相交。

我跟他對看了三秒才驚覺還真的是認識他,他…他是跟烈一起失蹤的雅各!!!

雅各見到我警備了一下,但基本上我不動他也不敢動,他虛張聲勢的露出尖牙哈氣了一聲,但他的出現卻是對我莫大的鼓舞!

我輕聲的問他:「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雅各從我的語氣裡感受出沒有敵意,眼神也溫和了許多,我伸出一隻手慢慢接近他,雅各縮了一下但是至少沒有逃走,終於我稍微碰到了他的頭頂,雅各的耳朵壓的老低,此時對他說的話都不過是在鼓舞自己。

「你的老大也逃出來了嗎?」

「他現在在哪裡…?」

「你是不是有事情要找我幫忙??」

一連串的疑問句,聽的雅各順服了起來,我的手也不停在他的頭頂撫摸,萬萬沒想到最後這個重要的線索居然來自於貓兒們自己,沒有比這更幸運的事了,就算我知道他聽不懂,但還是忍不住要這樣請託他…

我:「帶我去救出你們的老大好嗎!?」
看著計程車開走,雨也似乎下的比剛剛更大了,幾分鐘過去三個人一條狗還是站在騎樓內默默不語…

誰都不想這樣,也任誰都想不到會碰到這樣的狀況,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蟲才小聲的說:「尼克哥…對不起! 是我沒問清楚…」

怎知我都還沒回話Emily就指責起來了:「叫你去問有沒有能載狗的車,你就這樣辦事的喔!??」

小蟲不知所措:「我…我…我也沒有送過狗啊!? 怎麼知道…」

Emily得理不饒人:「你怎麼知道!? 好啊! 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小蟲終於也做出了脆弱無力的反擊:「我又不是故意的…」

Emily:「我沒有說你是故意的啊! 我只是問你現在該怎麼辦啊!?」

小蟲急的:「我…」

我終於忍不住的瞪著他們:「好了啦!!」才讓這兩個人都住了口…

十分鐘過去,氣氛很僵而已經開始對鐵鍊反感的薩薩比慢慢的表現出想掙脫的動作,小蟲與Emily不時安撫他,但是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曾太太已經在家裡等著我們把大黑狗送達,昨完通過電話後知道她已經準備好了十八公斤的大包狗糧,而且還在車庫外爬滿九重葛的棚子下替薩薩比準備了一個不會日曬雨淋的空間,決定讓他過去曾太太家的第一天開始,與他之間的情感連結越來越強烈,特別他與豬喵和乳牛之間還有過正面交鋒,這隻大黑狗也是荒地的孩子,若不是在今天立刻完成這項任務,那股連結與日俱增將使送走他越來越困難。

頭痛、喉嚨痛、加上鼻子不通又好像發起燒來了,我的耐性與好脾氣蕩然無存,眼下也無法用好語氣和好臉色去面對那兩個年輕人,沉默間又想起輪胎被刺破,烈、雅各、還有小茂谷的失蹤,而自己卻在這裡忙一些與人生工作毫不相關的事,不自覺的心理升起一股氣。

忽然間我夾帶著那股怒氣將鐵鍊一拉,薩薩比被拖行了一小段距離,Emily急忙大喊:「尼克哥你要幹嘛!?」

我自顧自拖著薩薩比說:「沒車就用走的!」

Emily急忙跟上:「用走的!? 她們家到底有多遠啊? 在下雨耶…」

我沒有回答Emily就開始往中和的方向走去,還聽到Emily在背後嚷著:「等我一下啦! 你現在到底要怎樣嘛?」

我轉身停下來看著她:「我沒有要妳陪我去! 妳不跟來我不會怪妳!」

只有小蟲好像理解到我當下陷入了一種男人的固執裡,很合作的跑到我旁邊說:「那你小心,機車我會幫你修好的」然後我點個頭他就走了,僅僅在經過Emily的時候聽見他也囑咐了一聲:「妳也小心喔!」然後我就沒有再回頭的一直往前走。

一出發不到二十公尺就看見了凹老大正在一旁的圍牆上,他坐的很正前腿立的直直的正在目送狗王薩薩比的出發,他們彼此也是老朋友了,大黑狗如今離開也正式宣告貓群脫離了獵貓小隊的威脅,但是凹沒有鬆懈,為彼之敵到最後一秒還是防備那才是最大的敬意,凹一路送到無法再看見他那小小貓影前都保持正視的姿態…

而直到下一條巷子口,又見大黃狗狗毛也緊張的瞧著我們,薩薩比看見他反抗更是激烈了,我被鐵鍊的彼端一扯停了下來,看見薩薩比正用一種懇求的眼神看著我,這時我才見到Emily也走在後面,或許是我剛剛語氣不友善她像個小媳婦似的跟在七、八公尺外。

我拉了一下鍊條:「走啊!」薩薩比不為所動,保持著抵抗的姿勢,我又更用力的扯了鐵鍊,甚至將他龐大的身軀拖行了一下,薩薩比維持著後腳半蹲的姿勢與我拉距,遠處的狗毛看見這一幕不知是害怕還是不捨老大被控制,哀傷的吠了起來,Emily這時也走到我身邊想拉住我的手:「尼克哥…你不要這樣嘛…」

身體的不舒服加上諸事不順,還有那股強壓在身上的責任這時全爆發了出來,我沒有理會Emily又更粗魯的拉扯鐵鍊:「你給我走阿! 你這隻笨狗!!」

那一瞬間Emily幾乎用一種快哭出來的聲音試圖再拉住我:「你不要這樣! 你嚇到他了啦…」

怒氣、挫折感、讓我變成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我一腳往薩薩比的身上踹過去把Emily嚇出了一聲尖叫,然後我氣的就在一旁的台階坐了下來,把頭別過去不想看Emily…

那段時間街上的人來車往,狗毛還在幾十公尺外狂吠,我聽見Emily的啜泣聲但是卻不敢過來一起坐下,我的手牽著鐵鍊把發燒的頭埋進自己的膝蓋裡,腦子裡只是想著現在如何用一句話來形容此際的感受,就這樣直到狗毛的叫聲趨緩下來,我看著腳下的地面,用一種不確定Emily能聽見的音量說:「我累了…」

Emily或許是沒聽清楚,帶著鼻音輕聲的問我:「你說甚麼!?」

隔了幾秒,我抬起頭來又說一次:「我說…我真的好累…」然後又把頭低了下去…

話說完我確定她聽見了,如果Emily回答我「要不要先休息一會?」或許我還能釋懷然後再站起來,可是她沉默了,一直都是這樣…我知道她了解我真正的意思,荒地、市場校園幫、暴徒幫、還有狗,每件事都不能不管,每次狀況都不能不理,我是真的累了…

這是一句何等洩氣的話,特別是出自我的口中,我到現在才明白真正令人欽佩的不是埋頭熬夜寫故事的作者,而是那些受到阻礙、冷言冷語、甚至是惡言相向卻依然默默在照顧流浪動物的人們,透過鍵盤去敘述不過是選擇相對輕鬆、容易得到掌聲的方法罷了,安靜、沒有回報、發自內心、這樣的人心才是真正的善良。

今天縮瑟在雨中街角的一處時,我才發現自己經過了十五年卻還在上第一課…

但是這些領悟並沒有化作動力,我坐下去就再也起不來,這時候有彷彿有一隻溫暖的手掌搭在我的膝蓋上,剛開始以為是Emily試圖想安慰我,口中還說:「沒事…我沒事…」然後把頭抬起來之後我才發現,那是薩薩比…

薩薩比將自己的大狗頭放在我的膝蓋上,為了讓我發現他的舉動還很慎重的調整了一下位置,然後用一副很清澈,很單純的眼神看著我,Emily這時也看見了,緩緩的走了過來。

我將手放在大黑狗的頭上,他的尾巴就又熱烈的搖了起來,剛剛我粗暴的對待短短幾分鐘之間就好像沒發生過,薩薩比很療癒的看著我,就好像希望自己能為現下的氣氛有點貢獻,他不但能理解我身體的不舒服,甚至還能分辨出心情上的低落,大黑狗…小黑,這時注入了一股力氣給我。

我捧著他的頭輕輕撫摸,小聲的對他說:「謝謝你!!」

這時Emily也靠了過來問說:「你還好嗎?」

我擠出了一點微笑對她說:「我還好…剛剛…」

Emily就立刻打住我的話:「沒關係!」

這時我笑了,Emily也笑了,然後一把將薩薩比抱住對他說:「你是一隻很特別的狗…一生下來就有義務,特別是今天你還有一個新的使命」看了Emily一眼,我又轉過去對著薩薩比繼續說:「走! 我們去證明你不是一隻流浪狗!!」之後我站了起來再次牽引住狗鍊,而這次大黑狗雖然疑惑但並不再強烈的抵抗了,他跟著我牽引的方向走來。

那一天狗王薩薩比,荒地的孩子離開了自己出生的地方,在狗毛的吠叫聲平息之後路程越來越順利,Emily幫我買了一件輕便雨衣,而本來要幫大黑狗舖在計程車上的浴巾這時略覆蓋他的身子保暖,我們穿過了一個又一個騎樓,小心的引導他繞過機車、盆栽、招牌等等障礙物,在離開荒地越來越遠薩薩比終於明白這是一趟旅程,就把自己完全交給我了。

出發半個小時之後,Emily才第一次問我:「那個…曾太太家有多遠啊!?」

我邊走邊回答:「大概捷運五、六站,五公里左右吧!」

Emily:「五、六站…板橋都坐到西門町了耶!!」

我沒好氣地對她說:「不然勒! 就叫妳別來的…」

Emily沒再多說甚麼了,只能說印象中她既不算太柔弱,除了任性之外也不算是很堅強,五公里對她而言是辛苦不辛苦我也不知道,想到這又補上一句:「如果累了,妳也可以坐公車先回去」

想不到Emily頑強的回答:「不必!」

就這樣我們一路走到了中午,才大約走完路程的一半,然後停在一家便利商店外面,我拉著薩薩比讓Emily進去買午餐跟水,就直接坐在門口吃了起來,薩薩比除了還有罐頭吃之外,Emily又給他買了一根熱狗,看著大黑狗兩口吃完想必也是很喜歡。

這中間我一邊發呆一邊啃著手上的飯糰,心想看來今天不會是件輕鬆的差事了,為了化解沉默隨口說了一句:「不知道小蟲把輪胎補好了沒」

結果Emily對輪胎的事完全沒有興趣,久久沉默不語讓氣氛持續冰冷,只有薩薩比吃完了自己的午餐後跑過來盯著我的飯糰看,在這樣低落的狀況下也算是一種打氣,這時Emily忽然問我:「你也覺得烈是找不回來了…對嗎?」

被突然的這一問,我有點措手不及:「烈喔…妳是說…」

Emily:「都經過大半個月了…我想是已經回不來了」

我持續摸著薩薩比的頭,一邊意識到她還在擔心著那隻大惡貓,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講,只能點點頭「嗯」了一聲。

Emily嘆了一口氣,悠悠的又說:「其實我也好喜歡乳牛喔…」

我:「是阿…我也很想念他」

Emily睜大眼睛看著我:「還有我的乾兒子,豬喵!」

我:「嗯…大家都很想念他們」

Emily忽然略帶激動的說:「所以一開始就不應該放棄烈,不是嗎!??」

我知道繼續跟她討論這個問題不是鬼打牆,就是又牽動不好處理的情緒,只能無奈的對她說:「妳不覺得就算是凹、臭嘴、二號,我也不知道他們明天會在哪裡,不是嗎?」

Emily:「可是…」

我並沒有給她把話說出來的機會,接著又說:「如果半個月前,我發現烈失蹤了,去回應他們的呼救…妳覺得如今我們還會在送薩薩比去新家的路上嗎!?」當下又想起了聖經中約拿記裡的一段話,很隨性的就繼續講了下去:「樹上的麻雀不種也不收,上帝尚且看顧…妳我又何不照顧好已經交託在我們手上的呢!?」

聽我這樣說完Emily就沒有再多說甚麼了。

吃完飯我們又再度出發繼續這趟旅程,氣溫降了下來雨卻還是不停,薩薩比不肯好好的讓我將浴巾披覆在他身上讓人有些擔心,Emily維持著走在我的右後方,接下來的四十分鐘我們一句話都沒說。

這是自兩年前認識Emily以來,我們關係最糟糕的一次,也或許決定了她在我心目中的定位之後她就越發像個小孩子,特別是今天她任性的搶走了小蟲同往的機會,讓我忘光了前陣子與她之間發生的事,但事實上一路走來這也是她不知道第幾次在這種時刻陪著我了,我回頭看了Emily一眼問:「累嗎?」只見她似笑非笑的搖搖頭…

我心想…或許也只能帶她到這裡了,自從她加入市場幫與校園幫的故事,再到薩薩比的這段旅程,一路上她的角色都是同伴,只是今天我意識到是否她也是這堂生命功課的學習者,倘若我的疲累是因為到了終點站…而她會不會還有使命可能要再去下一站呢!?

我放慢了腳步故意讓Emily趕上來與我並肩,她也發現我好似有話要說,不過她靠近後我並沒有多說甚麼,只是像是摸薩薩比一般輕輕的撫了一下她的頭,Emily露出了一絲小女孩的微笑,我並沒有多做解釋只是轉過頭去繼續前進…

我不知道有什麼堅持的理由要用這種方式,又為什麼非要在這樣的條件下來完成這趟旅程,我們的鞋襪都濕了,而薩薩比也濕漉漉的,雨水從袖口、領口滲透進來,氣溫大概降到只有十三度,我發現Emily的臉都白了,還不時發抖把自己的手僵的直直的,想必是因為真的很冷,出發到現在已經兩個半小時了,不論是人或是狗都不好受。

就在穿過高速公路涵洞時,經過清潔隊的停車場門口忽然冒出了四、五隻流浪狗朝著薩薩比狂吠,這些狗因為結伴壯了膽各個都是撕牙裂爪,而薩薩比也不甘示弱扯著鐵鍊揚起了身子威嚇,場面幾乎就要失去控制,或許薩薩比認為自己有必要保護我與Emily,展現出來的力氣比起抗拒我的時候還大上許多,最後幾乎是兩個人一起才把大黑狗拉走的…

不曾接受過鍛鍊的兩個人直到走到中和的山邊時已經精疲力盡,飄渺的氣力與紮實的寒冷煎熬著走了數公里的狗與人,Emily的沉默讓我難過,薩薩比口中呼出白煙,一切要不是我堅持就不會落得現在這樣的處境,要不是自己的固執或許還能有每個人都快樂的可能…

出發三個小時四十分鐘之後,終於來到曾太太她那庭院深深的大門外,也正是薩薩比的新家,此刻我還不知道最困難的部分才要開始…

按電鈴之後不到一分鐘阿秀就來開門了,見面就說:「你來了! 太太正在等你們…」大門敞開後阿秀見到壯碩的薩薩比趕快讓出一條路給他經過,大黑狗第一次踏進自己的城堡,並沒有馬上開始保護它,反而是略顯得緊張、靦腆,一進門就靠在我的腳邊躺了下來。

曾太太特意從一個設計過的坡道出來到庭園中仔細地端詳著薩薩比,大黑狗也很聰明立刻就聞出了房子主人的氣息,當曾太太與他四眼相交的那一刻搖起了尾巴,曾太太也馬上就欣喜的說:「看起來是一個乖孩子呀!」

我這下才有機會卸下六米長的沉重鐵鍊,在地上發出響亮的叮噹聲:「嘿! 他年輕力盛的時候讓許多貓咪傷亡慘重呢…」

不知道曾太太是不是見到薩薩比之後,符合了她理想中守衛犬的雛形,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真難想像他還攻擊過弟弟…但我瞧著很安份呢!」

我:「一開始請綁住他,因為難保我們走了以後他不會想逃」

曾太太指著Emily:「那麼這位是?」

Emily沒等我介紹就說:「我叫Emily」

曾太太見了她很高興還對Emily伸出手來:「妳就是養黑貓的那個小女孩嗎!?」

Emily聽到小女孩這三個字看了我一眼,然後就對著曾太太微笑默認,曾太太握住她的手:「妳的手好冰! 該不會是淋著雨來的吧!?」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現在已經意識到下一步就是留下薩薩比了,聲稱想先安置好大黑狗。

四個人來到了車庫前那一處爬了滿滿的九重葛的棚下,這裡不但淋不到雨,正對著門口還能監視著進來的人,看起來比荒地裡的廢棄櫥櫃還舒服許多,地板上的暖色磚還有井字柵欄的排水口,不但很方便處裡排泄物,衛生條件也很好,讓我十分的放心。

這時阿秀捧出了一個大紙箱,曾太太就說:「我自己沒辦法出門,你看看阿秀買這些對不對!?」

說完阿秀從紙箱裡取出了兩個寬口的不銹鋼碗,很明顯一個裝水一個要放食物,然後又拿出了一大張厚重的地毯準備給大黑狗窩著,再來就是皮骨、甚至還有個小皮球,彷彿當薩薩比有可能會喜歡玩似的。

那一剎那我想起了去年送操灰搭去Emily家的那一天,再不捨再怎麼不願意,都不應該多做留戀了…

我知道自己非走不可,而且還要趕快走,再留下去人會比狗更難受,曾太太正在客氣的要我們進屋子裡去喝杯熱茶,Emily被半推半就的送著腳步往屋內緩緩前進,而我朝著她們說:「妳們先進去吧,我把他綁好…」

說著我牽起鐵鍊把薩薩比帶到棚子底下,找了根棚架的柱子鍊了起來,大黑狗一直熱烈的看著我很想搞清楚目前的狀況,我蹲下來他就將臉湊了靠近整個異常的乖巧,等到餘光確認她們都先進屋子以後,我才小聲的對小黑說:「對不起…我自作主張的把你帶過來…」然後又吸了一口氣:「你要乖…不論在哪裡都要乖,你是個好孩子…」

忽然間我被自己剛說的話震攝住了,剛剛…我所講的那些話,是跟豬喵告別時所說的話嗎?

怎麼…?

那一瞬間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有些話經過四年了我居然始終沒說完!?

薩薩比見到我好像有異尾巴停了下來,很天真很專注的看著我,我用力的深呼吸好穩定自己的情緒,然後再對大黑狗說:「你一定忘記那隻可怕的虎斑貓了對不對!? 那些事都過了好多年了…」

這時Emily推開紗門朝著我喊了一聲:「尼克哥! 好了嗎? 有熱茶喔!!」

我不敢回過頭去生怕她看見我的眼淚,只是回答:「等一下! 妳先進去…」

Emily的手扶在紗門上好像發現我正在告別,杵了一下子才說:「喔…那我先進去瞜!!」

然後我柔了揉眼睛然後用力的抱住薩薩比的頸子:「再見了! 我的朋友…如果我能照顧你一輩子,我絕對不願跟你分別…希望你今後…」

說到這裡我有些哽咽了:「今後…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你也要…也要快樂的活著…」

然後我就緩緩的放開薩薩比了,這時雖然臉上帶著淚但也同時帶著笑容,四年後我才終於把要跟豬喵告別的話說完,雖然一直都沒有機會,也一直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不過…此時對薩薩比說跟對豬喵說都是一樣的。

卑微的動物們天生知命,也坦然面對命運,但是他們所豐富的人生回憶我一定會珍惜,當下早已沒辦法去思考阿德是否會回來,或是曾太太會不會善待薩薩比,走到這裡只能堅信這個決定是對的。

我站起來轉過身發現方才屋子裡的三人都站在外面的露臺上,應該也都看見剛剛告別的一幕,我走了過去曾太太迎面就問:「都還好嗎!?」

我擠出一點笑容:「很好! 妳這裡很適合他…」

曾太太:「你衣服都濕了,進來喝杯茶吧!?」

我笑著說:「不了…有些事,拖越久就顯得越難」

曾太太摘下眼鏡笑著說:「我知道! 我可以理解…」

Emily聽見後趕快走到我身邊來問:「怎麼了? 怎麼了!?」

我看了一眼曾太太與阿秀,然後對Emily說:「我們該走了…」

曾太太很尊重也很體諒我立刻要走的決定,笑著說:「放心吧! 我們會互相照顧的!」

我嘆了一口氣,很認真的對她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妳們後悔了,或者是感覺真的不合,就打電話來,我會來接他回去的」

曾太太保持著微笑,也毫不示弱地說:「不會的! 就是他了! 自第一眼看見我就知道是他了!!」

於是商量了許久,我們好像真要丟下一個小孩子一樣想像他可能會有的各種反應,最後還是一致決定用食物分散他的注意力,讓我跟Emily悄悄的脫身,於是我跟Emily故意坐在門口的一個大花盆上,然後請阿秀去倒飼料,在準備的過程中薩薩比不時每隔幾十秒就看看我在哪裡,弄得我的心也很慌,Emily更是眼淚不停的在眼眶裡打轉,因此一切都要乾脆俐落,不然大家都會心軟。

在自阿秀的方向傳出乾糧落入不銹鋼碗的聲音之後,我跟Emily奪門而出,身後的鐵門急忙關上發出一聲巨響,薩薩比的吠聲就響了起來,然後就是鍊條的聲音大作直到鏘的一聲想必是六米長的鏈條用盡,之後就剩下大黑狗悲棲的叫聲了。

Emily直到出了大門眼淚才滑過臉頰落了下來,一邊哭一邊說:「他從來就不是我的狗,可是我現在好捨不得喔…」

薩薩比的叫聲,聲聲都好像在叫我們別丟下他,我強拉了Emily的手肘:「那就快走…」

於是荒地的孩子就這樣送出去了,這是一個有史以來最完美的離開,大黑狗曾是貓群的威脅,但是不可否認的因為有他的存在,所以市場中沒有其他的流浪狗,用秩序當防衛,用平衡保護群體,這樣的安排對薩薩比個體而言或許最好,但是這次人類之手是否又做了不該做的事,目前誰也不知道…

我拉著Emily直到出了曾太太家之外,下坡後的第一個轉角才放開,此刻她應該也知道這樣急於離開實在不是因為無情,連我自己長這麼大也是第一次處裡這樣的狀況,可能送養多次之後會更加熟練,但是應該也沒有人想熟練,今日的一切不失為一個很好的學習,相較於今天早上出發的時候,此時我倒希望Emily沒有後悔這趟旅程她跟來了。

在離開曾太太家越來越遠之後,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直到走到了省道邊才停下來,回頭說:「回去就不會那麼累了,我們可以坐計程車…」但一轉身才發現Emily距離我好遠,剛剛的話她根本沒聽見!?

我把手插進口袋裡等Emily慢慢的走過來,才問她:「怎麼了…」

只見Emily搖搖頭:「沒事…」

我根本無法相信她這樣的反應叫做沒事,又說:「說啦! 妳怎麼了?」

她還是倔強的搖搖頭,我心想或許她還不知道怎麼說就姑且先不問了,便拿起電話叫計程車,餘光還是注意到Emily很消沉,一邊踢著地上的小石頭。

叫好車之後,我放下電話說:「因為這裡是是郊區,計程車要十幾分鐘才會來」

Emily還是一句話都不講,這時天空又開始下起雨來了,我拉了一下她的雨衣帽子叫她戴上,然後就再也看不見她的臉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曾太太家出來的下坡處路燈亮了起來,有幾隻金龜子還有蛾繞著燈罩飛阿飛的,附近不是工廠就是菜園,兩個人站在路旁一句話都沒有交談,我又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應該快到了…」

此時Emily開口了,她低著頭用一種嘶啞的聲音對我說:「尼克哥…我想...到這裡我要跟你分手了…」

我聽到這句話都傻了:「分…分什麼手!?」


那隻謎樣的虎斑貓就這樣翻過陽台圍籬跑了,我愣在原地感到十分錯愕,雖然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麼貓科動物的專家,但是長期跟他們相處,剛剛那隻虎斑貓的動作與行為讓我意識到他並不是碰巧經過陽台的,他在那裏看著我,或者應該說是…在等我!?

這時Emily像是等的不耐煩朝著後面喊了一聲:「好了沒? 要出發了嗎!?」

就這樣…木訥的小蟲始終沒有說半句話,讓我的內心裡對他抱著一絲的歉意,畢竟起頭是他先受邀的,現下跑腿的事都給他辦完了,我明白大黑狗離開荒地和住進新家的這一幕誰都希望自己能身置其中,可能搶這個機會的人是Emily吧? 所以他只好默默接受了。

看著他無奈的從沙發方起身,我對他說:「要不…你來幫我哄薩薩比套鍊子上車吧!?」

小蟲不知道是否落寞還是因為Emily在一旁,顯得有點不自在小聲的:「喔…好!」我也只能對著他苦笑,希望他能理解我也是迫於Emily的不可理喻。

一路走下樓,狗鍊在我背包中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我一邊跟Emily說明等一下的計畫:「等一下我叫計程車,妳就先上車把這條毯子鋪在後座…」說著一面把毯子交給她,我:「然後妳在車上牽住狗鍊子,我就用推的或是用抱的把薩薩比騙上去…」

這時候走在後頭的小蟲忽然叫住我:「尼克哥!!」

我跟Emily同時回頭,看見他指著我的機車,然後走過去一看發現我的機車後輪完全洩了氣整個扁在地上,因為這不是第一次了,我的胃一揪心中才正要暗罵,Emily就在我之先大叫:「誰弄的啊! 好缺德喔…」

看著扁掉的輪胎,瞬間感冒的難過被放大了好幾倍,我茫然的站在原地,小蟲與Emily面面相噓好似在等著事主的下一個反應,記得上次輪胎被刺破好像是幾個月前小馬受傷輸血的那晚,想到這裡我立刻蹲下來檢查了一遍後輪,他們二人也趕緊跟著靠過來,結果不用很仔細的找就能在胎壁上找到一根長莫約七公分的釘子,顯然就剛好是一根很適合拿來刺破輪胎的工具。

當下我頭痛欲裂,又看到這麼讓人生氣的事一句話也擠不出來,但此刻正要送薩薩比去曾太太家,只好強忍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但Emily這又說:「一定又是你們三樓鄰居弄的!!」

其實要是Emily不說,我隱約也想到了他們,可是苦無證據加上長廊裡又沒有監視器,最近小蟲也都在荒地大門口餵貓咪,實在想不出他們要這樣做的動機啊!?

忽然間我用力的咳了好幾下想停也停不住,正要啟程也實在不想一下子管這麼多,咳嗽稍微歇息就喘著大氣說:「管他的…走吧!」

但這時小蟲卻開口:「我覺得…應該不是他們…」

我跟Emily一聽不約而同的看著他,這句話並非肯定句,卻不難聽出小蟲似乎有他的依據存在,可是單純的Emily並沒有多思考就不服氣反駁小蟲:「你又知道了!? 難不成跟他們很熟嗎?」

小蟲:「不是…沒有…我只是感覺…」

在這一刻我很認真的看著小蟲,隱約感到他在私底下還跟那對三樓的情侶有過接觸,只是還來不及問,Emily就已經不饒人的發聲道:「覺得!覺得! 什麼都是你覺得,不然是誰會無聊到來刺破輪胎呢!? 你不知道是誰做的! 卻反而知道不是誰做的!?」Emily抓住小蟲的語病馬上就咄咄逼人,弄的小蟲吱吱嗚嗚還不時用求救的眼神看著我。

只是此刻我已經感覺到十分不舒服了,要送走薩薩比加上發燒、喉嚨痛種種的不舒服,為了先做好一件事,實在是寧願先擱置輪胎弄破,或者是被誰弄破這個問題,一心只想先上路然後在中午前完成,打了幾個噴嚏又揉了幾下鼻子後我喘著氣說:「管他是誰弄的…現在我們先把事情做好,回來再處理了…」

說完我轉身就走不想讓他們察覺我的不耐煩,Emily與小蟲也發現了我正陷入一種頑固的堅持,Emily趕緊小跑步跟上而小蟲尾隨在後,就這樣我們默默的從巷內走到了荒地門口。

薩薩比見到我們就很開心的從欄杆裡走了出來還不時搖著尾巴,便是下雨還是難掩今天的一次看見熟人的興奮,立刻將前腳雀躍的搭在我的胸口,大狗強烈的氣味撲鼻而來但我並沒有推開他,只是嚷著:「好! 乖…來先吃飯…」說著就將狗罐頭打開倒進他平時用的那個大花碗中,薩薩比馬上不客氣的大嚼了起來。

小蟲與Emily跟了上來,後頭黃太太家的狗毛知道正在放飯,也搖著尾巴雀躍的跑了過來,兩隻狗都沒有對我手上的鐵鍊產生戒心,只是輪流著你一口我一口吃著碗中的罐頭。

我蹲下來看著大黑狗,這陣子以來他總算是恢復了往日的神氣,一身黑毛發亮而且展現出了厚實的胸膛,這時對面的郵差正好送掛號信來,薩薩比馬上將頭抽離狗碗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狗毛也趁機趕快低下頭多吃幾口。

那一刻我發現大黑狗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郵差的一舉一動,甚至能感覺到他正在分辨郵差的行為還有手上的動作,這個舉動只因為他太接近荒地,薩薩比出自本能在留神,看見這一幕讓我心想「是了! 就是這樣…忠心、聰明、會保護家人的大型狗,就是你了…」這一瞬間我不自覺的把狗鍊拿出來,就往他脖子上一套,絲毫沒有困難也沒有任何抵抗,那條過長的鐵鍊毫不違和的就環住了薩薩比的脖子,他疑惑的看著我,而基於小蟲和Emily在一旁我沒有把話說出來,只是搔搔他的大狗頭口中唸唸有詞:「今天…你要去幫助一個老婦人,她沒有兒子在身邊…你要把她當成你的新主人,保護她們…」然後就起身薩薩比也不停看著我,我輕輕的說了:「走吧!」

就這樣大黑狗的旅程終於出發了,手中的鍊子輕輕一拉犬科動物的順從性立刻就呼應了我,薩薩比眼中充滿疑惑可是身子不由自主的被我牽引著,每隔幾步就能感受到他想要停頓,而每一次的拉扯都會使鐵鍊發出噹噹響聲,這也引起了狗毛的注意。

薩薩比一直回頭看著荒地,而狗毛正好也發現了老大被我帶離開了數十公尺遠,吠了一聲好似在問:「你們在幹嘛?」我餘光看見小蟲蹲下來摸了幾下狗毛的頭而Emily緊緊跟在我後面,那一刻我好希望沒有人跟來,最好只有我跟薩薩比…

三個人一隻狗就這樣走出巷子來到了大馬路旁,小蟲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說:「等我一下喔! 我打給一位計程車司機,他說他有載過狗…」說著就撥起了電話,我看了Emily一眼她也正剛好在看我,我嘆了一口氣故意讓她聽見,表示我是拿妳沒辦法但其實我並不滿意,算是為小蟲發個聲讓Emily知道今日的她太過任性了。

小蟲放下電話:「好了! 尼克哥…他說他六分鐘到」說完就自己看著地面搔了搔頭。

我也很內疚的跟他說:「不好意思!」

小蟲嘴角一笑很靦腆的回答:「沒關係啦…」彷彿一切盡在不言中,但是Emily卻當作沒聽見,好像這一切歉疚都不是她引起的。

我:「謝謝你的幫忙! 還有這些日子以來照顧薩薩比…」

小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尷尬,話風一轉:「尼克哥…要不要我幫你把機車牽去修…」

我:「那怎麼好意思! 你已經幫很多忙了…」

小蟲體貼的說:「你感冒了…又要搞定薩薩比,這點小事我還能幫忙」

我看著他真誠的樣子心想這樣也對,而且實在不願再多說話了當下就掏出口袋中的鑰匙交給小蟲說:「那…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多少錢我下次給你」

小蟲接過鑰匙:「沒關係!小事…」

說話之間一輛計程車停了下來,司機搖下車窗:「是你們叫車嗎?」

我向他招了招手牽著薩薩比走過去,想不到司機倒是自己先下了車向著我們迎面而來:「等等! 等等! 你們說要載狗載的就是這隻嗎!?」小蟲與Emily聽了立刻點頭如搗蒜,司機見了直嚷著:「不行! 不行! 這麼大一隻…不行! 這隻不行!!」

小蟲立刻又問他:「可是昨天問你的時候,你又沒說大狗不載!」

司機反駁:「你也沒有說要上車的狗這麼大一隻啊!!」

Emily這時插嘴道:「不能拜託一下嘛!? 我們計畫了好久…」

只見計程車司機猛搖頭:「我這輛車頂多載博美或是瑪爾濟斯那種小狗,沒辦法讓這種狗上車啦! 大狗味道這麼重,我還要不要載下一個客人阿!?」

話說完司機一邊倒退一面說:「歹勢! 不好意思啦!」便是Emily軟言好語的說:「拜託嘛! 你就當作件好事啦…」那個司機還是邊搖頭一邊跳上駕駛座很快的就逃之夭夭了。

我的虎斑貓 不凡之物 第十九集 六米長的鐵鍊


也因為凹的懂事,我忍不住不停問自己烈到底會被抓去哪裡了? 為什麼會就這樣全無痕跡的失去蹤影呢!? 如果昨天跟Emily真的找到他,真的會帶他回家來嗎? 而且…還有一隻薩薩比要處理呢! 再過兩天就是約訂好要將薩薩比送去曾太太家的日子了,大黑狗的狀況不知道算不算良好!? 而我的感冒會來得及好起來嗎!?

在昏昏沉沉又睡到無法再睡的時候,我看著天花板想著這些事情,晚間實在是再也躺不下去了,為了吃藥只好起身出去買東西吃,順手拎了一顆狗罐頭,發現一整箱已經吃剩下兩顆了,是的! 當最後一顆吃掉就是薩薩比準備啟程的時間到了,我走到荒地看到已經有人餵食過的痕跡,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了一下,原本以為小蟲只是三分鐘熱度罷了,算算四月至今他也陸續來餵貓狗有四個多月了,果然做這些事還是需要熱情比較強烈的年輕人,萬一…他交到女朋友之後應該就不會來了吧!?

到這裡我又想起了Emily,昨日那樣對我失望、傷心的樣子帶著操灰搭離開,這下我跟她應該會有好一段時間不會見面了,雖然很清楚小蟲喜歡她,而他們又是那樣的登對,但這一切真的是我所希望的嗎? 如果小蟲的女朋友就是Emily,那他照顧市場校園幫的行為就應該會持續下去了吧!?

這時候薩薩比已經高興的跑過來搖尾巴,看起來這隻大狗還是食欲旺盛,我摸摸他的頭打趣的說:「還好喔! 你的新主人應該不怕你吃,不然誰受得了啊!?」
一邊說一邊打開了狗罐頭,薩薩比立刻大大的吞了一口,這時我又撇見一旁有幾粒用過的醫療用棉花球,我好奇的想「誰受傷了?」又檢視了一番薩薩比的全身似乎也沒異狀,再看了一眼棉花球上面也沒有血跡,心想或許是人家亂丟的吧!?

這時又見到薩薩比停止吃罐頭,忽然很專注的看著我,我笑著問他:「怎麼了?」 薩薩比搖了搖尾巴好像是在回答我「沒事! 沒事!!」我笑著摸了幾下大狗頭說:「你知道嗎? 明天我要帶你去你的新家,去幫助一個比我們都更需要你的人,所以今天可能是你在這裡最後一天了…」

薩薩比不知道是不是聽得出我在跟他說一件慎重的事,轉面向我坐了下來,但並沒有停止搖尾巴,這時候一旁跑來一隻大黃狗,正是黃太太家那個貓咪的好朋友狗毛,狗毛走過來聞了一下薩薩比,然後貪吃的吃起了他的食物,但薩薩比並不介意,還是很專注好像在等我繼續說,我看了看四周沒有其他人,便繼續:「我知道你在這裡出生,朋友也都在這裡,可是…你正值壯年,不應該這樣一直流浪,你很特別…你是一隻天生下來就有義務的狗…」

這個老朋友說到這裡彷彿一個懂事的孩子,忽然伸出了前爪撥了我的膝蓋兩下,就好像在說:「我知道! 我知道!」接受到他這樣的反應,我反而擔心了起來連忙急著道:「不是這樣! 不對! 你不懂啦!! 我的意思是說…你要離開這裡,住進新家然後再也不回來了,你…」大黑狗還是那麼天真的看著我,彷彿一切都沒有問題,你說甚麼都好,這反倒讓我感到一絲捨不得了…

記得搬來板橋的時候,有一天下班經過警衛室,忽然有一隻可愛的小黑狗衝了過來咬住我的鞋帶亂扯一通,他的樣子腿短短、肚子大大的,模樣十分可愛,隨後阿德跑了出來大喊:「你不要亂跑啊!! 沒禮貌!」所以我跟阿德就這樣認識了,然後某一日我聽見校園裡有狗在吠,跑到窗邊一看,當時小黑狗長大了不少,豬喵朝著他緩緩前進,他嚇的一邊叫一邊退後,兇惡的豬喵令他懼怕著但行為卻像是在研究一件新玩具似的,當時他被狂追直到留下了許多傷疤才脫身,很快小黑狗就知道不要靠近那間有陽台的房子。

但他天生傲骨不願意懼怕,再次見到他試圖攻城掠地時就是2008年的惡戰之夜了,那時他一歲多但卻已經是附近最大隻的狗,跟著幾個前輩想追擊還是小貓的凹,怎麼知道惹錯了對像槓上了乳牛老大,原以為群起圍攻能打敗這隻貓頭頭,沒料到兒時的陰影惡魔之貓竟然為了宿敵加入戰局,那一晚在他臉上留下的幾條疤痕到今日都還能輕易的找到…

這一切…竟然已經過了五年了!? 而那一戰的每個主角卻在一天內相繼在我的夢中跟現實出現,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份還有牽絆嗎??

一回神薩薩比還是熱烈的看著我,只好再多搔他個幾下,我心想阿德大概是不會再回來了,大黑狗身後佈滿垃圾跟廢棄物,又看他這段時間被我們這一餵才比較精壯些,不管了! 明天他一定會覺得我是個壞人,但是不用幾天的時間他會習慣,曾太太是懂我語言的人,他了解小馬和他兒子間的情感,也讀完了虎斑貓們的故事,我相信她會善待薩薩比,是個被上帝選上接收禮物的人,不論如何,大黑狗繼續留在市場慢慢衰弱直到終老,這不是他的宿命,明天他一定要出發!!

我起身跟他再見,就回家要去準備如何帶他上路了。

晚間忍著喉嚨痛打了個電話給小蟲,問他對這段路程有沒有甚麼想法,他和我預計的其實也差不多,那就是先嘗試招不招的到願意載狗的計程車,我會準備一條浴巾鋪在後座,然後跟小蟲一左一右的看著他,然後帶上平時給他用的狗碗,剛到曾太太家那一陣子給他用著先,我問小蟲:「我嗓子不舒服,你能幫我打給計程車衛星叫車跟他們問,是否有願意載狗的司機嗎!?」

小蟲立刻就說這件事交給他,還關心的問:「尼克哥沒事吧? 你聲音整個都變了…」

我:「我沒事! 有吃過藥了…」

小蟲再問:「你是昨晚跑去淋雨嗎? 怎麼病的這麼厲害!?」

因為明天很需要小蟲所以我很耐心的回答他,事實上我很希望他會自己發現讓我少說話會更舒服些,於是用吃力的聲音打斷他:「明天你過來能幫我買一條狗鍊嗎!?」

小蟲困惑的說:「狗鍊? 你不是說那個太太家有大院子,可以讓薩薩比自由活動嗎?」

我無奈的呼出了一口氣答道:「那是他住下來以後… 剛開始幾天總要把他先鍊著習慣阿」

小蟲這才恍然大悟:「喔! 沒錯! 沒錯!! 要是被他逃了就沒人找得回來了」

我又再叮嚀他:「要買那種鐵鍊的喔,最好還是能活動一點距離」然後腦海裡估算了一下荒地裡廢棄櫥櫃到生鏽鐵門間的距離,又補上一句:「看看有沒有超過三公尺以上的」

小蟲很乖的又再自言自語的說了一次我剛剛交代的事:「狗鍊…三米長…」應該是在寫筆記,直到等他寫完後小蟲又問:「那尼克哥,明天那個她會不會…」

我立刻打斷:「不會!!」

就這樣一切準備就緒,這件事對我來說因為生病的關係,已經比較像是份待完成的工作而已了,規避與薩薩比這個老朋友從此分開這個情感上的因素,似乎才能讓心情更不煩燥些,當挑起了超出自己能力的擔子後,就沒辦法再說「行動」本身是累還是辛苦了,一件一件來,因為找不到烈,所以處理完薩薩比就暫時是我與市場這些貓狗們的休止符了。

最後吃完睡前的藥,我關了燈獨自站在家中的景觀窗前,昨日豬喵出現在我夢裡的地方,一切都從這裡開始的,這扇窗就像是個超大的電影螢幕,每日上演市場校園幫的生活,我為他們著迷過,因為他們努力又可愛,而且他們也喜歡我,可是我並不希望自己到老還是只能跟外面這些貓狗為伍,所以讓大家都休息一下,喘口氣吧!

隔天早上一醒來我就聽到了陣陣雨聲,眼睛都沒睜開就先眉頭一皺,我努力的爬了起來馬上感到頭痛欲裂,感冒居然完全沒有半點好轉,坐在床前好半天都起不了身,今天送薩薩比去新家的事一開始就蒙上了一層陰霾,但是要打去跟曾太太說改天似乎又讓人覺得更困難,所以今天這件事情還是要做,而且越快越好。

剛剛刷牙洗臉完倒了貓食才發現小馬昨晚沒進來睡,反倒是地上有一行乾掉的貓腳印,從後門一路來到我的床邊然後糊成一團,想必是盯著我看了半天順便舔身體梳理了一番,因為都沒有跳上床來,所以我猜又是貼心的凹老大,但是我仔細看了腳印的軌跡,他最後也跑到了前一晚小馬在窗前看著那棟房子的地方坐了下來,因為沒有離開時的腳印,所以想必是看了很久直到全身乾透了才離開,我皺了皺眉頭不自納悶「他們都在看些甚麼!?」

我試著學他們凝視了那間洋房的方向好一會兒,發現不論在哪一邊由於樹木太過茂盛,根本不會有一方看得過來呀!? 當下還是不信邪繼續再看了一陣子,約一分鐘過去,我發現樹林中大約二樓的位置有一塊陰影,但是距離實在太遠看不清楚陰影中到底有甚麼,所以連抸眼都不放過的猛盯著那一小搓黑暗看…

突然電話就在這時響了起來嚇了我好一大跳,慌張的轉身去找手機,直到已經接起電話了眼睛都還捨不得離開那棟房子的方向,電話是小蟲打來的…

小蟲:「尼克哥我跟你說,我是有找到一條拴狗用的鐵鍊,而且還蠻長的…」

他一邊說話的時候,我依然還是看著遠遠那僅有一小條細縫的黑暗處,跟那些貓一樣被它深深吸引著,口中還不時敷衍著小蟲:「喔…那很好,有找到就好…」難道…我必須要跑一趟荒地深處去確認嗎?

小蟲這時問我問題才打斷了剛剛一切失神的行為:「所以你估計中午到的話,那我們大概幾點出發比較好?」

我刻意轉過身去避免自己又無意識的繼續看下去,回答他:「那就…你現在可以過來了」

掛上電話,我去刷牙洗臉,這時小馬才碰的一聲撞開後門進來,跑到浴室前看著我,我瞧著鏡中的他問:「壞蛋!你昨天沒回來睡覺跑哪裡去了啊!?」他隨即馬上過來我腳邊磨蹭,這時發現他頭頂上有許多蜘蛛絲,我順手彎下腰幫他撥一撥,順便補一下今天摸頭的份量,嘆了一口氣跟小馬說:「今天黑狗老大要過去你以前的家了,先是你跑來這裡,然後現在是他要搬過去…很神奇吧!?」

小馬抬起頭頂了一下我的手心,然後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我便又對他說:「怎麼…去當夜貓子了嗎? 都沒睡覺喔!?」

小馬就這樣逕自走了出去,我知道他是要舔毛準備睡覺了,索性順手也取出一塊抹布幫他擦腳,順邊拭去昨夜凹留下的腳印,所以一路又是從後門、走道、客廳擦到了窗前,只不過這次我刻意不要再去看那棟房子的方向了,我一邊擦著窗台,慢慢擦到了凹老大昨晚坐著的地方,發現有幾道短短淺淺的整齊爪痕,窗沿的鐵道木因為質地柔軟很容易刻出痕跡,我伸手去摸了一下,發現這些竟然是貓的兩隻前爪在原地反覆緊握刻出來的!? 這顯示凹老大昨夜在窗前很焦慮嗎!? 還是…難道他在害怕著什麼!?

我正在籌促要不要繼續陷入思考,門鈴就響了起來,算算時間應該是小蟲到了,於是丟下抹布跑去開門,怎麼知道門一開我正要問:「你買哪一種鐵鍊!?」就赫然發現門外的竟然是Emily…

Emily一身輕便的運動服,腳下踩著一雙慢跑鞋,頭髮紮成一個俐落的馬尾,但是最沒法忽視的還是她那個倔強的表情,微微鎖著的眉頭告訴我她已經打算好了,素著一張臉表示她不會管我同不同意,看得出她氣還沒有消,不論甚麼時候要她聽話都可以,但就只有今天不行…

Emily劈頭就說:「我也要去!!」

我摸不清頭緒的反問:「什麼!?」

Emily:「薩薩比! 我說的是薩薩比!」我一時手足無措,因為記得幾天才跟她說過我老早跟小蟲約好了啊!? 她現在自己又跑來說要去是怎樣?

我略帶鼻音吞吞吐吐的:「可是那個…小蟲,人家他…」

Emily惡狠狠地瞪著我:「我不管! 那你可以告訴他今天不用來了啊!」

我對她的蠻橫開始有點不耐煩了,忍著感冒連續打了幾個噴涕又繼續想和她爭辯:「妳講講道理好不好? 人家他…」

想不到這時Emily忽然伸出一隻手搭在我的額頭上說:「怎麼!? 你感冒了?」

我還來不及回答,就看她把另一隻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頓時連倔強的眼神都緩和了下來,那時我不知道我的頭到底燙不燙,我只知道Emily的手好軟好溫暖,有一種希望她可以量久一點的感覺…

直到Emily打斷我用了一種比起剛剛相對溫柔的聲音說:「有吃藥看醫生了嗎? 有多喝開水嗎?」話說完手依然還是在我的額頭上…

我:「有吃過藥了…」

這時突然一陣金屬鐵鍊的聲音大作從樓梯下方衝了上來,小蟲背著狗鍊子撞見了Emily把手搭在我頭上,然後整個人像是卡通裡被冷凍槍擊中似的冰凍在那裡,Emily這才放下手說:「你都生病了…要怎麼送薩薩比過去呢?」

我也不自然的撥了撥頭髮,緩緩的說:「感冒而已…不過就是跑一趟的工作,送他去就可以回來睡覺了」

這時小蟲才極不自然的走過來:「尼克哥…你看這條鐵鍊可以嗎?」

這下我才看清楚他買這條狗鍊有多長,小蟲整整在自己的肩上繞了四圈,然後還縛在自己手肘上好幾圈,我驚訝的說:「你…你買這條是幾米啊?」

小蟲一本正經地說:「找不到三米,只有看見這條六米的…」

我跟Emily都忍不住再仔細端詳整條鍊子,纏住小蟲的樣子就好像一條巨蟒,我無奈的說:「你這條鍊子是要去綁犀牛嗎?? 也太長了吧!?」小蟲聽了只是露出一臉的傻笑。

我一面幫他把鍊子纏好,一面暗自盤算目前這狀況到底該怎麼辦!? 眼下要連Emily一起去雖然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對於深入簡出的曾太太來說一次出現兩個陌生人似乎又不妥,不過畢竟小蟲是一開始就被我邀請來幫忙的,而Emily反倒是不請自來,於理上是不應該任由Emily那麼任性,但情勢上目前能商量的又彷彿只有小蟲,看狀況也只有這個選擇可行了。

隨後我們三個人沉默地待在房子裡,他們倆人在客廳,小蟲緊張的不斷撥頭髮,而Emily自顧自的看著手機等我作好準備,我一一將罐頭、毯子、鍊子用一個運動背包裝起來,一邊收拾一邊心中還在想著如何對小蟲說請他讓給Emily跟我去,但又生怕他會連結剛剛Emily將手放在我額頭上的畫面。

當一切收好以後,我把被包放到客廳去,避開他們倆人的眼神轉身想去吃早上的藥,這時也僅僅只有Emily問了一聲:「你確定你還好嗎?」我「嗯」了一聲就轉身進去廚房倒水了。

轉開濾水器,我不禁感嘆早知道會這樣就不如自己一個人去就好,至少不致搞的這麼為難,這時候我的餘光忽然瞄到了陽台紗門外有一隻黑虎斑貓,我吞下藥丸喝了一大口水後就朝著門外問:「要吃飯嗎? 等我一下…」

門外那隻貓只是站著,並沒有平常乖乖坐著等的樣子,隔著紗門看的不是很清楚,不過我很確定他正在很懇切的看著我,當下眉頭一皺心想,看體積略小並不是凹,應該是難得來一次的二號餐先生吧!? 吃完藥走進客廳那兩個人又目送著我一路去找貓碗倒飼料,這時換小蟲開口問:「你要餵誰?」

我聳聳肩:「二號吧!? 不知道…沒看清楚」

Emily抬頭看了我一眼,並沒有特別的反應。

就這樣我回到紗門前,沒想到那隻貓慌張的往後跑開好幾步,感覺跟我很不熟似的,我喊了一聲:「別跑! 來吃飯啊!?」

那隻貓卻沒因為我喊他有任何的反應,只是維持著堅守退路的姿勢,這下讓人有點困惑了,凹、小馬、臭嘴、甚至是二號,來我家一向都是大搖大擺的,如果是流浪經過的貓咪,又怎麼知道要來陽台找人?

我為了要看清楚他,刻意緩慢的推開紗門,一面說:「來喔…來吃飯喔…」

沒想到那隻虎班貓因此慌張的跳上陽台護欄,轉頭很慎重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就一溜煙的跳下去跑了!!

他在看我嗎!?

我很確定他剛剛在看著我!

他認識我,知道要來陽台找人,知道我這裡有食物…

不!! 他想找我… 他有事想找我!??

他…他到底是誰!??


我的虎斑貓 不凡之物 第十八集 謎之貓


他的鼻樑高聳由頭頂到鼻尖成一直線,能緊扣獵物的嘴斗有著不符合體積的咬合力,一身黑金虎斑充滿掠食者的氣息,任誰都感覺得出這不是一隻尋常的米克斯,他臉上糾結的火字紋、胸口的狼煙圖案,說明了這是一頭無法平凡的不凡之物,這隻貓有著一個在流浪貓群中不能磨滅的名子,惡魔之貓-豬喵!!

豬喵在我餘光中出現之後整個人彷彿被千斤的重量壓住,沉重到連一點移動手指頭的能力都沒有,可是…他就在窗邊、就在我的眼前!? 豬喵? 是你? 你真的回來了!?

黑夜中我聽見自己的嘴巴只能發出一陣沙啞的聲音,我想喊他,但是不論怎麼用力就是沒辦法把他的名子喊出來,這時小馬翻了個身坐了起來,我不禁疑問難道他都沒發現窗台上有另一隻貓嗎!? 小馬一起身忽然往豬喵走了過去,我想阻止卻仍是動不了,心中吶喊著「小馬別去啊!! 他很兇! 」

這時候小馬已經輕輕跳上了窗沿,但是豬喵完全沒有理會他,或著應該說他們似乎沒感覺到彼此的存在,現在究竟是甚麼狀況!? 他們…? 小馬跟豬喵看著同一個方向?? 他們到底在看甚麼!? 這是在現實世界中嗎!?

我努力想要爬起床去摸摸我思念的兒子,豬喵! 真的是你嗎? 我一定要摸到這隻黑金虎斑,感受到他是真實的存在我才會相信,豬喵失蹤四年了,這次是真的回來了嗎!?

終於我感受到肌肉開始聽我的指揮了,手臂撐著床沿漸漸使上力,但是全身宛若被一層厚重的石膏束縛著,汗珠一顆顆的浮現出額頭上,好不容易一隻腳踩到了地面,但就在這時候豬喵忽然發出了一聲恐怖的嚎叫,那種讓人不安的聲音,毫不受空間的限制佈滿了每個角落而且迴盪在整間房子裡,可是小馬聽不見,還是只顧著跟豬喵繼續看著同一個方向。

我努力站了起來,像是個殭屍一樣慢慢往窗沿走去,我要摸他,我的孩子… 你到底跑哪裡去了!? 為什麼過這麼久才回到我的身邊? 給我過來!!

可是就在我的手指快要碰到豬喵的那一刻,窗戶的玻璃忽然不見了!! 氣氛整個非比尋常,遲疑的我不自主的往他們凝視的方向看了過去,這兩隻虎斑貓居然同時面向荒地中茂密的樹林,看著那棟陰森可怕的空屋,我忍不住問豬喵:「你幹嘛叫? 那裡面有什麼!?」這時這個大壞蛋才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好像終於發現我的存在了,我又問他:「你到底跑去哪裡了? 為什麼不回來!??」

這時豬喵忽然轉為柔和的姿態,與和我見最後一面那天一樣天真、單純的表情看著我,我毫不猶豫的把手伸了過去要摸摸他的頭,但此時一旁的小馬「馬嗚~」的一聲吼叫,好像在警告我似的,我隨即就看見底下的校園又走出了一頭巨大、威武的貓兒,他黑白相間、氣度非凡,與我身旁的豬喵中間立刻張開了兩股無形的壓迫感在抗衡,那隻貓正是乳牛老大!!

不可能啊!?? 乳牛老大去世在我身邊,是我親自將他僵硬的身軀捧起來,包裹送到黃太太家的,而且我是親自將他的骨灰撒在大樹下,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裡!?

乳牛這時也朝著那棟房子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吼聲,感覺連一旁的松針樹都被他的聲波震盪而騷動著,那棟房子怎麼了!? 到底有什麼東西在裡面!? 這些貓頭貓腦的傢伙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你們…你們到底要我做什麼!?

乳牛嚎叫的一剎那豬喵轉過頭去看見了他,而乳牛也抬起頭來看找到了那隻永世的宿敵,兩貓瞬間炸開了全身的毛,並且同時發出讓人不安的恫嚇,我大喊:「不行!! 你們…不可以打架!!」但是他們的速度快的難以置信,豬喵居然直接由二樓跳下去,而乳牛也回頭狂奔,兩隻貓猛烈的撲向對方撞在一起,豬牛大戰相隔五年後竟然再度開打了!!

我奮力的大喊出:「不可以!!」這時身體像是封印解除了一樣,整個人從夢中立刻驚醒猛然的坐了起來,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涶濕了,還不停喘著大氣,小馬坐在窗前和剛剛夢中一樣的位置,聽到我大喊後回頭看著我,我忽然感覺好冷,而且身子還不停顫抖,不知道隔了多久,我才緩緩的下了床往小馬走過去,一面走一面問他:「你剛剛也看見他們了! 對不對!??」小馬一臉無辜的不知道我怎麼會這麼怪異,我昏昏沉沉的走到窗邊,往剛剛他們凝視的方向看過去,幾十棵大樹根本完全遮住那棟房子,但是剛剛夢裡卻又看得很清楚,我撫著小馬的頭問他:「你們究竟在看什麼!?」

這兩隻貓中霸王,為什麼在今晚不約而同的在我夢裡出現? 我不只一次夢到過他們,可是他們同時出現卻又是前所未有的,是因為我太想念? 還是因為沒有找到烈,所以夜有所夢!?

我不明白…也無法得知,這樣子沒有方向,甚至沒有隻字片語的夢境,對我的現實生活沒一點啟發,甚至一點意義都沒有,我很清楚這兩隻貓兒子們都不會再回來了,比較讓我釋懷的解釋就只有思念而已,這樣很合理,也讓我感到放鬆…

第二天一早醒來我就發高燒了,嗓子沙啞的說不出話,那日我請了假在家中睡了一整天,這中間有小馬出出入入跑到我身邊來查看我,而且連凹都破天荒的自己推開後門進來瞧瞧,我僅僅只是在起身去上廁所的時候倒了一些貓食,之後就沒有再理會他們了。

在那一整天之中,不停聽到後門被頂開的聲音,不用多久就會有貓咪從矇著棉被的頸後不停嗅我的氣息,不舒服的我也懶得看那是哪一隻了,只記得自己確實說了一聲:「走開!!」

這一聲走開是真心的希望他們別來煩我,特別是豬喵與乳牛又再一次那麼清晰的進到我夢裡來,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語言或文字,我發現自己開始厭倦了這樣的連結,也了解到這才是我沒有去找烈真正的原因,簡單的說就是累了,這一刻自乳牛老大在兩年前回來,烈到小馬這段時間,對於外面的貓,自己加注給自己太多無形的責任了,讓流浪貓咪們自由進出我家,固定時間買貓食,關心他們的行蹤,一路下來我以為與他們之間真有什麼樣的牽絆,但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沒有任何東西被留下,對於我的人生,沒有! 完全沒有任何東西被留下…

工作堆積如山,小孩越來越大,並不是真的發現了甚麼可以使人性為善的事物就能過日子,一邊慢慢失去動力而現實層面的問題卻一直存在,勉強自己還必須去關心這些小動物,特別是在網路上多了「作者」這個身分之後,便是四下無人也覺得自己對於他們的行為要符合小說中的標準,數不完的不能不管,一切都不可以不理,特別在烈被抓走之後特別讓我感到心力交瘁。我望了一眼旁邊盯著我看的凹,不知道是不是眼神交會到了,凹老大往我走了過來要討摸,但我卻無意識的轉過身去,身體的難受加上無能為力,今日特別貼心的凹反而成了一種責備了。


我的虎斑貓 不凡之物 第十七集 休止符[size=18]

半夜裡,有一對小情侶想要翻過牆到那一片人煙稀少又僻靜的校園去幽會,男孩爬上圍牆的頂端對另一邊的女友說:「來! 手給我」女孩伸出雙手被男孩用力握住一拉,感覺好像要飛起來了一樣,他的手是那麼粗壯、有力,一拉就讓她躍上了圍牆,她很喜歡今天這樣約會的方式,因為這片校園看起來就像是專屬他們的莊園。




但是就在女孩看清楚校園的一剎那,她也看到了圍牆下面有一雙兇惡的大眼睛正瞪著她,女孩驚恐的對男友說:「唉! 你看…」男孩才一轉頭,一條大黑狗就凌空躍起,發出一聲響亮的吠聲往男生的腳大力咬了下去,還好他腿一縮「摳」的一聲咬了空,可是不難想像這清脆的一聲剛剛要是被咬到會有多麼痛,男生的腳這一縮恰好連帶剛剛那個才爬上圍牆的女孩又一起跌回圍牆下面去了。




這對小情侶一起身為怕被警衛發現,兩人趕快往巷子外面跑,那條大黑狗中氣十足又充滿恫嚇力的吼聲,直到兩人跑了很遠都還能聽得到…




他是校園的守護者,不論小偷或是亂入在他眼中都是不引許的,雖然他只是一隻是人眼中的流浪狗,但是卻會區分來者的善意或惡意,甚至是常駐或暫留,比任何警報和感應器都還要有用,這隻大黑狗有個來自冷門卡通的名子「薩薩比」已經在此流浪快半年了…




當曾太太的口中說出:「一隻有警覺心、地域性強、會看家的大型狗…」這些條件的時候,完全不必篩選我的腦海裡立刻浮現了半夜十二點獨自在校園裡巡視的薩薩比,曾太太又問:「怎麼了嗎!?」 我完全聽不見她的話,只是視線一路掃過那一百多坪的草皮、盡頭的車庫以及那早沒人在使用的籃球場。




這裡... 不就少了一隻守護它的狗兒嗎?




我難以壓抑內心的興奮,對曾太太說:「妳說妳們需要一隻狗!?」曾太太摸不著頭緒我為何會對「需要一隻狗」這件事,比今日其他任何話題的反應都大,諾諾的又加強了一次她的條件:「我們…不是要那種可以抱來抱去的小狗喔!是那種…」




我急忙打斷她:「我知道! 是那種將家和家人看的比自己生命重要的警衛犬!」




曾太太這才緩緩點了點頭,我馬上又說:「有一件事非拜託妳不可! 因為只有妳能做得到!!」




曾太太調整了一下眼鏡,帶著疑惑的表情:「只有我做得到?」




我急忙將籠子放在地上打開籠子門抓出小馬翻躺在我手臂上,用手指頭撥了一下他脖子上的狼煙鬚毛,將那條縫了八針的傷痕盡可能清楚的抱過去曾太太眼前:「妳看!」




曾太太伸出手輕輕拂過那條傷痕問道:「這是...」




因為今天最終的結果小馬可以跟我回家,所以剛剛覺得就沒必要提到小馬幾個月前受了重傷的事,但如今這個何等奇妙的恩典,我知道現在必須毫不猶豫地將這件事說出來:「這個傷痕...是一隻大黑狗造成的!」




曾太太皺了一下眉頭,但我並沒有給她發問的機會接著道:「妳一定也知道弟弟是一隻很溫馴的貓咪,就因為這樣他對所有人甚至是狗都沒有戒心,剛剛到我家那邊的時候,就因為這樣被一條大黑狗攻擊了」




曾太太驚訝的說:「那…當時很嚴重嗎?」




我嘆了一口氣,畢竟當時我帶回小馬後並沒有很認真地照顧,這下才有點心虛的說:「那時候為了幫弟弟輸血,找不到正確的血型,我跟幾個朋友奔波了一個晚上…」




曾太太很仔細的看了一遍小馬的脖子,隔了半餉就問:「那你所說只有我能幫得上的忙是?」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力地說出:「請妳收養那隻大黑狗!!」




見到曾太太挺了一下身子便問:「這…你不是說那是一隻很兇的狗嗎? 怎麼收養!?他不會咬人嗎?」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信心:「不會! 他不會咬人!! 他是…原本警衛養的,其實不算是流浪狗,只不過…半年前我家那邊的保全公司換了,應該是…原來的警衛他家無法收養的關係,才被迫流落街頭的」




曾太太不可置否的說:「那…你又怎麼知道他能被我收養,又會保護房子呢!?」




被她這一問,連自己也感受到剛剛的說詞有多薄弱了,憑藉簡短的幾句話就要人家收養一隻大型狗是多麼遷強,這一問…一時讓我語塞了。




曾太太再補上一句:「何況他還攻擊過弟弟!」




我想了想她說這話也確實沒錯,只是…這個稍縱即逝的機會實在不得不把握住啊!! 我的腦海裡瞬間閃過了許多這些年來荒地裡發生的小戰爭,市場幫、校園幫、還有薩薩比為首的獵貓小隊,當然也包括生死未卜的暴徒幫,這是一種經歷,同時也是一個並非所有人都能體會的經歷,再想想薩薩比躲在櫥櫃中那無奈可是又期盼的眼神,這時盡管腦子混亂,嘴裡乾澀,在沒有辦法思考的情況下不由自主還是開了口。




我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也不知道自己將要說甚麼,只是被一股使命般的驅使說出來:「所以…這隻大黑狗…其實是一份禮物」




曾太太一反今日的細聲,提高尾音的說:「一份禮物!?」




我的手跟聲音都有點顫抖:「對! 他是一份禮物…只是還沒有送到收件人的手上」




曾太太臉上的迷惑更深了,我繼續說:「這隻狗天生就有使命,只是從前遇到的警衛只不過是保管他而已…」曾太太對我這個笨拙的說法啞口無言,臉上狐疑大於理解,僅僅是要聽我講完這番話會是甚麼面貌的感覺,我:「然後…他花了五六年的被訓練並且保護了一片很大的校園跟荒地,直到…直到妳們家遭了小偷…」




最後一句話說完曾太太跟阿秀都挺了一下身子,這件事被我講的已經亂七八糟了,而且完全不得體,慌張的我還不知道要閉嘴,竟然繼續說下去:「就是因為妳們家遭小偷了…兩個弱女子的安全跟住家遭到了威脅,然後…」我吞了一口口水,心中雖想著怎麼圓好自己講的話,但就是管不住自己,嘴巴比大腦竟更先做出了反應:「看到妳們的處境後,上帝終於決定了藉由我之手把這份禮物送給妳們!! 」




話說完,整個氣氛的轉變竟然猶如烏雲裡激射出來的陽光,我看到曾太太跟阿秀幾乎同時呼出了一口氣肩膀放鬆了下來,最後這句話讓她們這些日子以來的心有餘悸跟憂心找到了一個切身的說詞,對! 沒錯!! 一隻有警覺心、地域性強、會看家的大型狗那肯定就是薩薩比!!




我:「街頭的貓跟狗,他們原本就是生存的競爭對手,弟弟因為忽然出現也還沒有貓群的保護,這隻大黑狗攻擊他並沒有違反天性和常理,也就是說那是他保護地盤的一部份行為,證明了他有家的觀念!!」




我仍不放棄的還要繼續講:「況且…若是妳收養了這隻大黑狗,間接的也是保護了和弟弟同一個地盤的貓咪們,所以…」




「那..你就帶他來吧!!」曾太太突然打斷了我的滔滔不絕。




我:「什麼!」




曾太太笑著又再說一次:「如果不是太麻煩,那就請你帶他來吧!!」




看著她被死纏爛打所說服,我瞬間笑了出來:「沒有問題! 不會麻煩!! 我願意帶他過來!! 相信我,他叫做薩薩比,是一隻絕對會守護妳們的好狗! 真的!!」




曾太太看我欣喜的,不知是不是感染了我的快樂:「我相信你! 我接受這份禮物!!」




令人不敢置信的順利! 流浪半年的薩薩比終於找到了一個歸宿,雖然我沒辦法去問他願意不願意,但能被信任並且賦予義務,這總比他整天躲在荒地中的櫥櫃強吧!?




回家路上我跑去買了一箱含肉量很高狗罐頭,一樣跟曾太太約定了十天為期,我要小黑,要薩薩比精神煥發、強壯、烏黑油亮的跟主人第一次見面,六歲的他正值壯年,免去了曾太太從頑皮小狗養起的麻煩,我相信只要讓他卸下心防認同那間房子與草皮,他一定會保護曾太太與阿秀,他一定能用生命守護那個家!!




回家的路上我繞過去荒地的大門前,好聲好氣的引誘薩薩比吃完整個狗罐頭,然後抓住他的狗嘴跟他玩了一下順便建立感情,為日後帶去曾太太家的路程鋪路,同時大黑狗一邊吃,我也將這個好消息傳訊息給了小蟲。




看著薩薩比漸漸對我信任,沒有防備的搖著尾巴,我一邊打字一邊感受到這隻大狗其實還蠻可愛的,或許過去是自己選擇了保護相對弱小的貓咪,不得對他兇一點,但看著他天真的眼神,似乎對我過去的行為一點也沒記恨,還頑皮的輕咬我的手希望能多跟他玩一下,彷彿這些年來我跟他之間從沒發生過任何不愉快。




但是就在考慮是否也告訴Emily這個喜訊的同時,忽然想起了烈還有雅各,兩股快樂與擔憂的相互抵消,瞬間整個人又無力了起來。




我該去找烈嗎? 找到烈又能如何!? 收養烈? 那小馬怎麼辦!?




還是…放著不管吧?




這是我當下最清晰的念頭,不可否認的我是想要這麼做,凹、臭嘴、二號、還有小馬都圍繞著我,管不完的,要讓每一隻都有好去處的話,我永遠也管不完的。




想這些事的時候,傳給了Emily簡短的一行「薩薩比找到家了」就起身要回家去,怎想路才走一半小蟲就打了個電話過來。




小蟲:「真的假的!? 她們願意收養他?」




我:「是啦! 話是這樣講,但是薩薩比的狀況我還是想把他弄得更佳一點,別讓新主人感到太差…」




小蟲不加思索的就說:「那我到時去幫忙! 畢竟跟他也很熟了,他應該會跟我走!!」我想小蟲說的沒錯,這陣子薩薩比都是他在餵,到時不管用何種方式運送大黑狗,多個幫手總是好的,當下就欣然同意了。




一回到家裡放出小馬,操灰搭也驟了過來跟一天不見的小馬好好磨蹭了一番,我陪他們在地板上坐了下來,兩隻貓就搶著要搭上我的腿,一邊摸他們一邊感到實在不是每件事都是卑微的我能想像的到的,今天早上原本要離開荒地的是小馬,誰知道最後真正要走的卻是薩薩比,看著想著兩隻貓咪在地板上打鬧了起來,操灰搭一向溫和但不知道是不是很少有玩伴,竟然玩得很開心,對小馬又咬又抱的,而好脾氣的小馬竟然也像個大哥哥一樣任由黑貓對他任性的搗亂,看著這個畫面我忽然想起了小茂谷。




「咦? 小茂谷哩!? 最近怎都沒有看到他?」我問著呆頭呆腦的小馬,茂谷平常老是黏著他的,想起來也有好一陣子沒見到那隻小貓咪來門口了,現在搞不好也要長得跟叔叔臭嘴差不多大,難道…是沒能順利長大嗎?




看著小馬露出半截舌頭的呆樣,想必也不可能聽懂我在說甚麼了,算了!! 一下又是烈、雅各,這下又是茂谷的,管不了,我管不了了…




接下來的兩天,我跟小蟲都接力的猛塞東西給薩薩比吃,希望他趕快多長點肉好隱藏流浪這段時間露出來的肋骨,小蟲更是又給了他潔牙骨、犬用維他命等等補身體的,兩個男人全心的在維護著他們要送出的這一份禮物。




至於阿德…我看是不會回來找了,況且就算此時出現也應該會欣然同意我們替薩薩比找到了這麼好的人家,不管如何這次大黑狗確定是要去幫助兩個真正需要的人,一切就照計畫行事吧。




兩天之後,在一個上午收到馬克學弟的簡訊說是想找我吃飯,但八九不離十也大概猜到他想說甚麼了,在他一再的央求下我只好答應晚上約在那家約錯人的日本料理見面,不過那一天上班時都在盤算著他會問我甚麼,我又該如何回答,總之經過今晚該講的頂多只是我的看法,這次陪他說完話就要表明我不想管他們的閒事了。




一下子貓、一下子狗、若是還管到人去,難道我都沒有自己的事嗎? 能選擇我寧願多花點時間陪陪女兒,一開始餵貓養貓時是小孩不在身邊,到現在可每件事都賴在我身上了,好累…這樣真的好累。




會這麼想其實或多或少還是想遺忘烈,雖然他絕對是乳牛之子,可是不但沒親近過我還甚至根本不住在市場校園這一帶,一來不知道去哪裡找他,再來是找回來也無法安置,有關他的一切似乎只能聽天由命,誰又能保證他不會跟小馬一樣其實老早就隨遇而安,或是被領養了呢!? 由他去了吧…




到了晚間我依約去跟馬克學弟吃飯,一見面我倒是反客為主的直接開始諮詢他有關養狗的事,為了讓曾太太接收薩薩比之後無縫接軌甚至還做了筆記,其中最特別的是他教我帶一樣大黑狗本來就熟悉的事物一起過去,這樣能減少他換環境的焦慮,當收集完這些很有用的資訊後,我們點的套餐也來了。




才剛扒下第一口飯,馬克學弟就有點耐不住性子了,雖然早已經知道會無好會,但他這一開口也實在太勁爆,劈頭就說:「我想跟小悅結婚!」




此話一出我口中的半截牡丹蝦尾都還沒塞進嘴裡,就發出了很大聲的「蛤!??」




馬克學弟撥了撥自己的飯,完全無心吃的樣子:「我想很久了…為了讀獸醫,我混到了三十才拿到執照,不會穿衣服、不會說笑話,每次都被女生當作宅男…甚至是怪胎…」




聽完這幾句話,我生怕打擾到他敘述悲慘的過去,慢慢吞下另外半隻牡丹蝦,馬克學弟則繼續說:「只有小悅…她說她就是喜歡我這個樣子…」




聽完直到蝦子下肚後,我才可以慢慢回答他:「喔…這樣很好啊! 你向她求婚了嗎?」




這時馬克學弟卻皺著眉頭看著我搖了搖頭,我:「怎麼? 你不敢說!?」




馬克學弟:「不是…問題出在我媽啦!」




我:「她不喜歡小悅?」




馬克學弟嘆了一口氣:「問題就出在我跟我媽討論的時候,她要見小悅的爸媽…」




我「喔」了一聲就沒有再說甚麼了,只是筷子也停了下來,馬克學弟看出我聽到這件事的時候反應是了解困難度的樣子,沒放過讓我思考的空隙就追問:「你很了解小悅對不對?」




我反問:「她是我的鄰居,不是很了解…重點是小悅知道嗎?」




馬克學弟:「昨天…我就開誠布公問她,她過去…以前究竟是做什麼的,然後我媽希望可以見她爸媽…」




我聽了微微感覺有點不妙:「結果…?」




馬克學弟:「結果…她有點不高興,但很直接的說出…過去的職業,那些想必你都知道了…」




我:「這…我確實是知道她不太一樣…那她的家人呢!?」




馬克學弟不加思索的說:「死了…」




我:「什麼!?」




馬克學弟:「她說…她家的人都死了」




很明顯的小悅所說的並不是事實,我隱約還知道她家的人都住在基隆,只是小悅並不想跟他們聯絡,不過這是兩回事,要結婚是兩個家庭的結合,本來就應該要讓雙方家長見面,目前的問題倒是馬克學弟自己,小悅面對了自己的過去,而且把發球權丟給了馬克學弟,依我對她的了解,小悅已經開始為自己的自卑感築起防火牆,這樣一來溝通會很不良。




我問馬克學弟:「那你現在覺得呢?」




馬克學弟:「我不知道…說實在的,知道她在酒店上過班,一時不是很能接受,現在整個人好混亂」




我嘆了一口氣緩緩的說:「你知道嗎? 我看過許多面容姣好、天生麗質的女孩,為了很多理由去酒店上班,然後遇見權力跟金錢的集中,之後就迷失墮落了,這中間很多不外乎是奢侈品的堆積,還有不願追求來自工作的肯定,也摒棄在她們年紀該去面對的歷練,然後…夜夜笙歌之下讓青春流逝,沒有幾個在年華老去之前能抽身的」




這時馬克學弟抬起頭看著我:「你的意思是說她…?」




我無力的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或許年輕的時候她曾為了逃離家庭,不得不在沒有其它技能下投入那個行業,但是…」




馬克學弟認真的樣子:「嗯…你說」




我想起小悅與她前男友分手那天,她穿著那件不幸運小洋裝坐在地上的樣子,換了個坐姿,淡淡的說:「不知道耶…我只是覺得,要是有個酒店小姐,有什麼悲慘的過去、或是身不由己,還是寧願要愛不要錢之類的…」




馬克學弟「嗯」了一聲,很專心等待我完整的話,我拿起茶喝了一口,然後很認真的說:「我覺得…那應該就是在說小悅…」




接下來我們兩個人就都沒再動過筷子了,五分鐘的沉默我跟馬克學弟都有各自的思緒,小悅笨拙的收養小可愛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是我會有自信說出剛剛那些話的原因,小悅的品德對我而言並不真的是她過去的軌跡,而是她在我面前做過的事,沒錯! 我也曾經很快的將她分類過,認識小悅的前幾年連跟她打招呼都怕被鄰居婆婆媽媽看見,直到她直接敲我家的門問可不可以收養小可愛之後,她才真正成為我的朋友,我並不覺得小悅做任何事有深思熟慮,只不過第一感覺對就全心投入了,對小可愛是這樣,對馬克學弟應該也是這樣。




把發球權丟給馬克學弟,正是小悅慣有果斷、獨立的風格,問題現在落在馬克學弟身上了。




五分鐘後馬克學弟緩緩開了口:「如果是你…你能接受嗎?」




我:「你是指她曾是酒店小姐嗎?」馬克學弟點了個頭,而我對這問題感到有點不舒服,回答:「你有問過她是不是酒店小姐才交往嗎?」馬克學弟搖了搖頭,於是我再問:「你有對她說過你不能接受的職業有哪些嗎?」馬克學弟又搖了搖頭。




我:「那你現在是先愛了再說,忽然發現她曾是酒店小姐,又不愛了!?」




馬克學弟:「也不是這樣…」看得出他是有點煎熬的。




我:「那你的問題是??」




馬克學弟倒抽了一口氣說:「這個…你是知道的,我媽獨立供我念完醫科,又出錢讓我開診所,我不能不顧她的感受…」




我聽了又更不高興了:「你媽什麼都還不了解,你就替她先感受了,那我問你! 小悅的感受呢!? 是你要跟她過一輩子還是你媽啊!?」




馬克學弟:「這我知道…可是…」




我:「可是什麼?」




馬克學弟:「可是…我至少是個醫生,但她…」




我聽了整個火了起來,大聲地問他:「但她怎樣? 但她是個酒店小姐!?」




馬克學弟:「等等…你不要激動嘛! 我…」




我:「你什麼你? 你以為醫生比較清高? 告訴我! 你憑什麼替人分等級? 你何來的權力!?」




馬克學弟:「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不知道這個一早認為事不關己的事為何這時讓我暴怒,其實心裡早知道馬克學弟不擅長說話,可能只是言不及意而已,但在當下我的情緒就是想要生氣,對他大聲的說:「你自己說了啊!? 別的女生當你是宅男、怪胎的時候,醫生的身分又替你說明過什麼,醫生很好,但在多數的女生眼中就是不及小開、富二代好,為何小悅就不嫌棄你? 現在一有個女生願意跟你在一起,你到自認為有選擇權了??」




馬克學弟啞口無言的看著我,我不管他的反應繼續:「她繼續去酒店上班,薪水也多過去你那裡當助手好幾倍,你有想過她為何要這樣嗎?」




馬克學弟回答不出來,只是不停:「我…我…」




這時我的腦海裡忽然閃過Emily、小蟲、還有mimi以及小悅的臉龐,赫然發現連旁邊桌的幾對情侶也在看著我,只是就一股怒氣不發出來不行的感覺,我猛然站起來指著自己腳下的地面說:「就是這樣,拋棄不了的成見、在意別人的眼光,才會讓兩個人相愛變得那麼難!!」




話說完我拎著包包,丟下馬克學弟還有來不及吃的透抽和鮪魚氣沖沖的走了。




我快步的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腦海裡不斷想著「關我什麼事! 關我什麼事!」一路上坐捷運回家都還不太能平復,其實這些話如果心平氣和地說,那將又是何等有力的言語,但是今晚的感覺就是有件事梗在胸口,話不吐不快。




這股感覺直到我走進了市場,身後聽到一聲「喵」發現是凹在跟我打招呼後,才有了一點頭緒,可愛的凹一副苦瓜臉的走過來頂我的掌心,我問他:「你今天吃飯了沒?」凹舔了舔我的手指,好像想要意探我今天心情似的,舔完又是磨蹭又是打滾,自從帶小馬去曾太太家之前到今天,我好像很久沒有這樣好好摸過這隻憨厚的貓老大了,今晚站在這裡停留多少有點補償的感覺。




四下無人,我自言自語的對凹報告說「你知道嗎? 小馬不用走了,他又回來了」 「小黑貓在我家耶!」還有「你不用再擔心大黑狗了,他找到家了」可是就在最後一句「你最近有看見小茂谷嗎?」我開始發現生氣的原因了。




茂谷? 是呀!! 還有烈、雅各… 原來我在氣這個!? 原來是… 還是烈!?




頭腦當下忽然清楚了,因為看到凹臉上的傷疤,那些被烈啃咬的痕跡,原來我生氣就是這個,因為我在逃避!! 凹站的地方正是乳牛老大有一次等我回家的地方,這隻貓中呂布用了十七年才開始相信人類,而那個人就是我…




明知道貓沒有什麼親屬關係的概念,但是想到乳牛總讓人不由自主地把人類的寄情投射在他與烈身上,難道我因為沒有去救出乳牛之子而生氣? 不對! 應該說…難道是因為我要拋棄成為故事題材的貓咪不顧所以生氣? 我利用了他們! 用他們來寫故事博取掌聲,但現在他們有難…我卻不管!??









搞懂了自己為何生氣的原因之後,拖著無力的腳步往家的方向走去,這時才對馬克學弟感到一絲的抱歉,其實一開始他就說想向小悅求婚了,找我出來大概不過就是想消除最後一絲疑慮,我竟然反應過度的像個正義魔人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在樓下我抬頭看著五樓燈是暗的,不知道小悅今天的心情又是怎樣?




我對著上方喊了幾聲:「可愛! 小可愛!!」希望那個水汪汪大眼會探出來跟我打個招呼。




忽然五樓的燈亮了起來,有個腳步聲跑過來打開陽台紗門的聲音,我聽到趕緊躲進屋簷下面,然後就聽到小悅的聲音朝著樓下喊道:「尼克! 是你嗎? 尼克…?」我不敢吭聲的過了三十秒,才聽見她自言自語的說:「奇怪? 那還會有誰叫你的名子呢!?」




直到我確定小悅進門後才慢慢走出來,一個人在路燈下看著目送我的凹,我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嘆了一口氣,今晚有三個人應該都不好過,當然小悅與馬克學弟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根本不關我的事,可是我自己呢?




洗好澡我又出門帶著罐頭去餵薩薩比,剛剛要走出巷子撇見小蟲的機車,就停下了腳步,今晚我不想再跟任何人說話了,特別是怕不穩定的情緒又波及他人,直到去散步了一圈確認小蟲已經回家我才繞過去荒地的門口。




薩薩比一見到我就很高興的蹬著前腳,攀在鐵門上,摸一摸他的頭看他這幾天因為食物充足好像毛色真的發亮了起來,遠遠的圍牆上二號跟藤蔓正在舔身子,想必剛小蟲也賞了他們一頓飽,暴徒幫的消失,加上薩薩比的歸順,市場校園幫這陣子過的和平又愜意,原來的烈貓小隊那幾隻古夫、薩克也都難得看見了。




好吧! 那就這樣吧!!




我決定不要去找烈了,無法安置加上目前也有不得不照顧的貓咪,與其把他找回來打成一團,還不如顧好現有的貓兒更好,看著薩薩比努力伸出頭要跟我玩的樣子,沒錯! 目前就專心一件事,好好的把薩薩比送出去讓他有個家,超過我能力的就別多想了。




想不到這時候電話響起來了,居然是Emily打來的!!




一接起電話Emily就高興的說:「吼! 這陣子好忙,到現在才下班! 聽說薩薩比找到家了嗎!?」




我笑著說:「是啊! 小馬的主人願意讓我收養小馬,而且居然剛好他們想找一條狗,有夠巧的」




Emily:「太棒了! 薩薩比當警衛犬實在適合不過了,所以你已經牽過去了?」




我:「還沒,我想要等薩薩比狀況好一點再抓過去,下個禮拜吧!」




Emily這時小聲地問:「那你要自己帶他過去嗎?」




我微笑的說:「不是喔! 有人已經報名要幫忙了耶!」




Emily聽了轉不悅的說:「吼!一定又是那個小蟲對不對!? 很煩耶!」




我不解的問:「怎麼了? 上次買桌子他沒有幫妳的忙嗎?」




Emily:「他喔! 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們在賣場遇見我同學,他就一直站在我身旁,我跟同學打招呼,他居然還想幫我提包包耶! 不但害我被誤會,還被在群組裡說我有男朋友了,氣死…」




我聽了哈哈大笑:「不會阿! 他也不錯嘛!」說完瞬間意識到我不該跟她談這個,而Emily自己也立刻回說:「我不想聽你說這個…」




我「喔」了一聲,趕快轉移話題:「那個…新工作還習慣嘛!?」




Emily只是:「嗯」之後就沒在說話了,於是接下來我為了化解尷尬,不停說著這幾天都努力讓薩薩比多吃,而大黑狗又開始變得活潑許多,想不到Emily不但沒很專心聽,還冷不防地問了今晚讓我煩惱的問題。




Emily:「尼克哥! 那烈找回來了嗎?」




我忽然聽到嚇了一跳,心情又沉了下去,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回答她「不打算去找」而是回答:「沒有」




Emily聽了驚訝的說:「天啊!!都過這麼多天了耶! 不是說幾日沒人認養就會撲殺嗎?」




我聽了心頭一振,這情形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或者說我是刻意忽略這點,Emily又說:「那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我有點心虛的說:「我…不知道」




Emily又問:「你已經去過哪裡找了?」




我這下可說不出話了,只是吞吞吐吐的:「我…我沒有去哪裡找」




Emily疑惑的道:「你是說你沒有去收容所看過? 還是…?」




我:「這幾天…我沒有去找過烈…」




Emily聽我這樣講簡直不可置信,停頓了幾秒才恢復過來:「你居然…沒有去找過烈!?? 為什麼?」




我嚥下一口口水,試圖用剛剛想過一遍的結論說給Emily聽:「我想過了,沒辦法帶他回來這裡生活,而且…我有小馬了也不能收養他,既然他會欺負市場校園幫,那…我想管也管不完,所以…我沒有去找他回來…」這下我才意會到困擾自己許多天做出來的結論,用言語說出來有多麼疲弱,才剛剛講完都覺得Emily肯定不能接受。




Emily的聲音帶著失望、驚慌、顫抖的說:「你…在說什麼阿?? 難道…你不能先救他免於撲殺再說嗎!?」




這小女孩一語驚醒夢中人,沒錯啊!! 誰要我非收養不可了? 誰說他一定放出來只能在市場校園生活了? 是誰說烈不可能跟凹和解了? 為什麼…我不先救他出來再說呢!?




我還不斷的思考的同時Emily又說:「天啊! 這好不像是你說出來的話…」




我:「所以妳覺得我應該要去救他出來!?」




Emily:「當然啊! 他可是不折不扣的豬喵耶!!」




我不解的問:「他…他是乳牛的孩子,怎麼…怎麼是豬喵!?」




這下Emily用一種你居然不懂的口氣:「吼!他製造動亂,以征服為樂,可是對阿姨卻很忠心,這不就是豬喵嘛!?」




Emily說完這番話之後,我的腦海竟然像是打開許久的書本被翻過新一頁一樣,烈就是豬喵!? 對啊!! 我一直要將他的外表跟身世與乳牛連結,但烈直到貓王去世都仍與其為敵,這隻乳牛外表下藏著的大壞貓…不就是一隻豬喵嗎??




Emily這時切斷我的思考: 「我不管! 你明天就跟我去找他,就算他不願住在市場,也起碼先救他再說…好不好!?」




Emily最後的聲音竟然哽咽了,今晚她的態度、說法與想法都徹底的震撼了我,我只能答應一定會跟她去救出烈,之後我就不敢再提到茂谷失蹤的事情,因為連自己也不知道現在貓群與我之間到底是需要逗點或是休止符,工作、孩子,我的年紀不段增加,難道未來的十幾二十年就這樣跟這些傻頭傻腦的小動物再繼續混下去嗎?




可是Emily所說的理由「先把他救出來再說」又是那麼鏗鏘有力,我無法違拗這股純真與道德上的動機,只能先以此為動力驅使自己去做而已。




星期六的一大早,我推掉了一些會議跟會勘,不出八點半Emily已經來按門鈴了,一開門就見到她素顏又紮著馬尾,不難嗅出她的決心,纖細的手上拿著一張A4影印紙,一見面就亮到我面前:「你看!這是附近幾個收容所的地址,我們從最近的先找起!」




我看著那張有四個地址的A4紙張,最近不過就隔幾條街,最遠卻要到龜山去的地點,除了感動她的不容錯過之外還佩服她的用心,當下我們也沒互相問吃早餐沒就往板橋附近的收容所奔去了。




很快的我跟她就來到附近的一個收容所,正是地緣上最有可能烈被抓來的地方,一進去我們就往一旁的貨櫃屋辦公室去詢問,Emily等不及就先在我之前開了口:「請問! 我們在找一隻黑白相間的貓,很大隻毛有點長」




辦公桌前的一名中年人眼睛都沒離開過電腦螢幕回答:「大概是甚麼時候失蹤的?」




Emily轉頭看我,我趕緊上前說:「七、八天前吧!?」




隨即那個公務人員給我們一本貼有許多相片的簿子:「我們這裡每天都抓很多貓狗進來,有晶片的都在這裡了」 Emily等不及立刻翻開相簿認起裡面每一隻貓來,而我卻很冷靜,因為我知道烈應該是沒有晶片的。




我再問他:「若是沒有晶片的呢?」




那個公務人員的視線又轉回螢幕去,只是手指著他身後的一道鐵門:「要不要你們自己進去看看!?」




這時Emily也翻完相簿了:「好!! 這裡面沒有,我們進去看吧!」




公務人員也不搭理我們,只是說:「門沒鎖!」




我跟Emily急忙繞過去推開那扇鐵門,一開門就撲鼻而來不好聞的味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惡臭,但這種味道並不真正是汙濊散發出來的,它包含了絕望,遺棄,還有違願的禁錮,讓人除了嗅覺上的不舒服,還加上了心理上的厭惡,中間是一條走道,盡頭有另一名工作人員正在用水柱清洗地板,而兩旁的兩層不銹鋼籠子中關著許多不同大小的狗兒,見到有人來卻一反我所認知的興奮,反而都是側目,甚至避開與我的眼神有所接觸。




這時後面那個工作人員拉下口罩大聲地問:「找狗還是找貓?」




我也大喊了回去:「找貓!」




工作人員指著盡頭轉角:「這邊!」




我跟Emily就這樣穿過這幾百隻狗的目光往盡頭走去,不知道Emily是不是被這整個氛圍攝住了伸手緊緊抓著我的袖子,我感覺她也發現了,關在這裡的每一隻貓兒,狗兒都不知道該怕的是什麼,卻又處於極度的恐懼之中…

我們被當成劊子手的一份子,接收那些想看清楚又不敢直視的眼神,而最令人難以容忍的是我沒辦法抗辯抓他們的人不是我…

穿越走道這短短的距離中,我痛苦的強迫自己準備好好找出故人的孩子,轉角後發現貓的數量遠遠比狗兒少,其中大多是黑、橘虎斑,並沒看到有任何一隻黑白貓,Emily難掩失望的說:「這裡沒有…」




我回答:「嗯…我找找有沒有雅各」




裡面大約有十來隻黑虎斑,但是沒有一隻對我有反應,而且雅各不住在家附近,所以看了半天也實在看不出裡面有沒有,大約待了七、八分鐘,我才轉身對Emily說:「走吧! 他們不在這裡…」




兩個人就這樣垂頭喪氣地走出了收容所,沮喪是有原因的,因為不用說Emily也知道烈最有可能在這裡,而剛剛看見的還只是這幾天抓進來的而已,他們的意志跟姿態就已經被消磨成這個德行,便是已經準備要離開了,都還感覺剛那些貓狗還在看著我們。




一個地址又一個地址,從中和、土城、找到龜山去,狀況都一樣,有的收容所甚至空空如也,最後回家時天空還漂下了細雨,我帶Emily去一家麵店吃晚餐,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了。




就在麵端上來之後,Emily忽然開始啜泣了起來,並且不甘願的說:「都是你啦! 那麼晚才來找他們…」




我低著頭也吃不下去,只是回答:「對不起…」




那一日載著她一路騎回我家,直到我將小黑貓歸還,Emily騎上機車離開前彼此才擠出一句「拜拜」 此外我們有將近兩個小時都沒說話,罪惡感有嗎? 我不知道,沒有人在這當下願意談烈是否已經安樂死了,那又是另一個多麼殘忍無助的畫面。




Emily走後我正要上樓,小悅就迎面而來:「幹嘛呀!臉色這麼難看!?」




我回答:「妳記得那隻作亂的黑白毛嗎?」




小悅:「我知道他啊! 很漂亮呢! 怎麼了嗎?」




我:「他被抓去收容所了,今天找了一整天也沒找到…凶多吉少了吧!?」跟小悅談話就是可以這麼輕鬆直接,什麼死阿、分手的不需要忌諱,能直接說出來。




小悅:「是喔…」我點了點頭。




小悅又拍拍我的肩膀說:「沒關係啦! 顧好你自己家裡的就好,外面的就不用強求了,要不然你是能他們抓一隻你救一隻嗎?」




我聽了心情總算好了一些,這跟我前一天的想法也是不謀而合,只是那些絕望的眼神總是揮之不去,看著小悅輕鬆的樣子,我也不禁好奇的問:「妳呢? 最近還好嗎?」




小悅不加思索的就回答:「好啊! 有什麼不好!?」




我好奇的又問:「那他呢!?」




小悅豪爽的說:「在一起就是要一起好,如果不能一起好,那我就只管自己好,還去管他好不好勒!!」聽到這麼豁達的答案,連我都笑了出來,說著小悅就說要趕去幫忙一個急診立刻跑了,樣子看來馬克學弟與她沒甚麼問題才是。




回到家裡洗澡直到睡覺,我都在反覆迴盪著Emily說的那句話「他製造動亂,以征服為樂,可是對阿姨卻很忠心,這不就是豬喵嘛!?」仔細想起來一點也沒錯,之前我竟然都沒發現,烈就是一隻披著乳牛外表的豬喵,可是… 豬喵當時會不會也進過收容所呢? 雖然他失蹤時還沒這處收容所,但不會有類似的機構收容過他嗎?




看了一眼乳牛老大在世時習慣窩的角落,又想著豬喵失蹤時的種種情形,我漸漸睡著了…




那晚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是半夜忽然感覺到有一隻很重的貓踏過我的肚子,從來就沒有過如此刻那麼疲憊的感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只能稍微張開眼睛,看見小馬正趴在地板上安睡,那…剛剛踏我的是? 操灰搭回去了啊!

我遲鈍的移動模糊的視線,猛然發現窗台上坐著一隻強壯的黑金虎斑貓背對著我,不知道怎麼的我可以很強烈感覺到這隻貓絕對不是俗物,因為光他對四周空氣造成的壓迫感就像一隻兇猛老虎般的存在,可是…他是怎麼進來的呢?小馬進來後我有鎖門啊!? 他坐在窗前在凝望什麼?

等一下!! 怎麼?為什麼他的右肩上…會有一顆…一顆愛心!??

他們走後房子安靜了下來,我告訴自己「好吧! 一件件來」我取出了水盆把蝦子放進去,又加了一些魚缸水讓螯蝦先適應,然後起身看著小馬,他跟我眼神對上立刻又過來要討摸,操灰搭見狀也不甘獨摸硬是湊了過來,我坐在地上兩隻貓各搭著我的大腿,我捧起小馬的臉對他說:「再來就是你了!」

烈的事一直在我心上,但是跟曾太太約的時間已經來臨了,在那前一晚我細心的幫小馬剪指甲、清耳朵、清牙齒,然後再除蚤,口裡不忘跟他說:「不要忘記我跟妹妹喔!」「這次你再逃出來,記得要回來這裡…」「我可沒有叫你要逃喔!」「去吧! 回去你原來主人的身邊吧!!」

與曾太太約好的那一天終於來臨,最後要走的時候在門口我關了燈,提著小馬站在門口好一會,看著空蕩的屋子裡,除了閉上眼睛就消失的操灰搭,這裡什麼都不缺,或許就是少了一隻貓。

提著小馬又走去荒地,讓他再看看他愛的那片荒煙漫草,也看看那隻傷了他的大黑狗,薩薩比見我來了慵懶地走出廢棄櫥櫃,搖著尾巴打招呼,看到小馬之後也沒有甚麼反應,或許他唯一不解的是這個不打不相識的小朋友,裝在籠子裡要去哪裡!?

眼前這兩個毛孩子的命運在這裏要分岐了,他們原先都是有人疼有人愛的,但卻都因為不可抗力的因素流浪到這裡,所以讓他們再見個面作為道別吧!!

照著印象,很快的就到了曾太太的家,她們家那片百坪草皮依然修剪得十分整齊,九重葛乖巧的依附在棚架上一點也沒放肆,阿秀開門後我的視線就融入了那份典雅,只是整個畫面中卻很突兀的發現曾太太的家每個窗戶都裝上了防盜的白鐵架,破壞了不少這房子的氣質。

一進門換上拖鞋,曾太太坐著輪椅很快得靠了過來:「歡迎!歡迎!」不知道是不是思念的兒孫將要回來了,今天她的笑容燦爛了許多。

我也客套的問她說:「好久不見! 最近身子好嗎??」

曾太太:「還不都是這樣… 來! 請坐!」

我才剛坐下阿秀就奉上了一杯烏龍茶,感覺很清香是不錯的茶葉,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曾太太很快的又叫外傭再去端水果,隨後自己留著與我作陪。

曾太太:「林先生文筆很好啊!」

我:「怎麼會!? 閒暇時間亂寫而已」

曾太太:「那可不,你挑選的可是雖然容易觸動人心,卻很難有內容的題材」

我彎下腰將小馬放了出來:「這故事源自十五年前一隻豐富了我生活的貓咪,自己也沒想到會寫到這個程度,要是一開始知道會這樣,我會再更慎重一點…」

曾太太笑著說:「就像是使命一樣嗎?」

我:「什麼!?」

曾太太:「使命啊! 這麼多獨特的事發生在你身上,而你又有這份心把它表達出來,這是你的使命不是嗎!?」

我笑著點點頭:「或許吧…」我喝一口茶,阿秀馬上又過來幫我倒滿,「那你兒子跟弟弟呢? 你覺得他們相互遇見的使命又是甚麼!?」

曾太太略為收起了神色,也或許要如何講想了很久,很快的直接切入主題:「弟弟是有一次下大雨,被母貓生在我們家車庫裡的,我兒子發現他之後一直說很可憐,一定要收養弟弟」曾太太看了一眼牆上許多扶輪社的照片:「我們家是在做五金貿易的,我先生過世前都很忙,不太有時間陪小孩,所以在他成長過程中我們跟其他的父母一樣,基於彌補的心理盡量滿足他」說到這裡她自己也喝了一口茶,然後摘下老花眼鏡:「但是自從他讀高中開始,我就發現了他缺乏同理心跟憐憫心,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小馬這時坐上沙發趴到我腿上,彷彿在問「可以走了嗎?」我伸手抓了抓小馬,曾太太又繼續說:「直到他在車庫發現弟弟那一天,我才看見原來他也有照顧別人的能力… 半夜裡他起來餵還沒睜開眼睛的小貓咪,細心的擦拭幼貓的手腳,嬌生慣養的他沒有喊累也沒有嫌煩,這部分我在你的故事裡也見到了『他們讓我們變得比原來更有愛心』這樣的描述,這就是我決定打電話給你的原因…」

聽到這裡我會心一笑,這麼直接的感受到自己持續在做的事能感動甚至改變別人,心裡真的很高興,特別是像現在這樣與讀者面對面親耳聽到,讓我有點害羞了起來。

接下來曾太太大約用了半小時的時間,交代了他們的故事,原來她的先生因為頻繁的應酬死於肝病,在丈夫過世後公司的管理責任落在她身上,由於分身乏術漸漸疏於管教兒子,到了上了大學後成了眾人眼中的紈褲子弟整天吃喝玩樂,通常一個月花上近十萬也是稀鬆平常,母子兩人原來就很少碰面,但要是見了面曾太太若念個兩句她兒子就轉頭就走,慢慢的兩個人就開始不講話了。

這段時間小馬就在他們家四處遊蕩,當時的曾太太並不是很喜歡他,因為這隻虎斑貓雖然乖巧,但是他卻代表了一個母親在浪子身上看見的希望卻又再度落空,當時的她沒有能力去影響兒子,卻也無力再照顧寵物,不過那陣子她那放蕩形骸的孩子若是回家,還是會將小馬抱在懷裡,而小馬也會黏著他一整天。

很不幸的,曾太太有一次感冒發燒不退後中風了,這一場大病讓她再也難以走路,剛開始不能走路的那段時間,工作、公司都放下了,喪夫而自己又遭逢大病,她覺得好需要兒子能因此體貼、收斂一點,但是天不從人願,她輾轉得知兒子居然在吸毒,是最後菲傭在洗背包時翻出了吸食器她才相信,一個人躺在家中的床上整天以淚洗面…而這段時間只有小馬會偶爾躲在門外頭看她。

最後痛定思痛以後,她毅然而然的斷掉了兒子的經濟,逼迫他一定要回家,雖然這方式換到的是無數的衝突與爭吵,但至少沒有錢孩子就沒辦法再吸毒,在一場家庭革命後母子間達成了最後的協議,曾太太將兒子送去美國跟自己的舅舅住,並且完成大學學業,就這樣直到她兒子結婚、生了個小孫子,自己都沒有到場,小馬也是這樣在主人去美國後偶然的某一天跳出了陽台就走失了。

聽到這裡,我忽然有點同情曾太太,這麼大的房子、旁人稱羨的財富,但卻無法像一般人有個完整的家庭,我低下頭看看小馬,原來他是因為主人不見才離開的,並不是因為被忽視或是棄養才流浪,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他會讓食、親近人、脾氣又好,原來他不是流浪貓,而是一個小王子。

可能是氣氛太沉重了,曾太太忽然換了一種輕鬆的口吻:「不過! 你知道嗎? 這次我跟他通電話時竟然要我多出去走走,甚至說我也可以去美國看孫子,果然…時間會改變人的」我聽了回報她一個微笑。

接下來的時間我跟她不約而同地看著窗外,大約過了有三十秒,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其實她的故事並沒有很特別,只是人心的轉變讓人感到溫馨而已,但是接下來…應該就是要談到小馬的歸還了。

在聽完他們的故事後,我連最後任性要留下小馬的念頭都蕩然無存,曾太太比我更需要小馬,自己也覺得沒甚麼轉圜的餘地了,只是還不想說出口罷了,看著落地窗外曾太太忽然打破沉默:「很礙眼吧?」

我回過神來:「什麼?」

曾太太:「這些防盜門啊! 裝上之後房子都變醜了…」

我:「喔… 上次來好像還沒有…」

曾太太像在閒話家常一般的說:「上個月啊! 半夜裡竟然有小偷闖進來,我跟阿秀都嚇壞了」

我:「那…有怎樣嗎? 損失大不大?」

曾太太輕鬆的說:「還好啦! 都是身外之物,只是可惜了一些我先生生前喜歡的骨董,我們兩個女人家躲在樓上不敢出聲,只希望他們快搬快走」

我:「可是你們不是有保全嗎?」

曾太太:「沒用啦! 警察說現在小偷都技高一籌,有的原本還當過保全呢!」

我喃喃的說:「不過人沒事就好…」

又過了一下子,我想與小馬終須一別,再拖下去就要留下來吃飯了,索性深呼吸用力地說出:「那…弟弟就還給你們吧! 你兒子看到妳幫他照顧到現在,一定會很感動的…」

沒想到曾太太微笑著看著我說道:「我想你誤會了…」聽見這幾個字,我疑惑的看著她心想「難道…她不要小馬?」

曾太太:「我兒子只是回來兩個禮拜,沒有要住下」

我狐疑的問:「那…弟弟!?」

曾太太:「他說如果新主人有好好照顧弟弟,就不要硬要回來…」

我:「新主人? 所以現在是?」

曾太太:「我不是為了他接弟弟回家的,而是看了你的故事…」我整個人杵在那一句話也擠不出來,而曾太太又說:「我想…或許我也可以去發現這隻貓咪來我們家的意義」

聽曾太太這麼說我很感動,可是…小馬已經有流浪過了,況且把小馬留在荒地的是那群市場校園幫,要是把小馬留下來給她,那這次若又跑出去,連我也沒有信心他能再回荒地了,曾太太的動機很純正、很有力,但是我不能不考慮現實啊!!

曾太太看出了我面有難色便問我:「怎麼了嗎?」

這時我忽然想起了女兒,就脫口而出:「不如…請妳讓我收養弟弟吧!」此話一出很明顯曾太太也十分意外,我趕緊將我的顧慮告訴她,小馬野慣了又能融入貓群,她關不住小馬的,而且他跟我、女兒已經一起生活都沒問題了,我一離開小馬第一件是肯定是找地方鑽出去,這樣一來我們雙方不就都失去他了嗎?

曾太太靜靜的聽我的分析,表情看得出我說的不無道理,這時小馬又跑過來喵喵叫,一副很想離開的樣子,經過幾分鐘後,曾太太笑了出來:「好吧! 你想得很周到,我兒子應該也會很放心的…」

知道小馬又可以跟我回家鬆了一口氣,這時曾太太也說出了真心話:「說實在,我也怕自己太勉強到時搞砸了…」

最後我一邊推辭留下來吃飯,一面裝好小馬準備回家,曾太太跟阿秀堅持送我到門口,三人經過了那片草皮,我忽然有感而發的說:「其實你這蠻適合孫子呢!」

曾太太:「可惜啊! 人家想當美國人啊!」

直到送到了外大門,我轉身看了一眼不銹鋼鐵窗對她們說:「那…弟弟我會好好照顧的,妳們自己也要保重瞜」

曾太太笑著說:「真的很不好意思! 原本都做好心理準備了,被你這麼一提醒才知道,養貓不是那麼容易,我根本不清楚他們的習性…」

我:「沒關係啦! 這表示我跟弟弟有緣啊!」

曾太太跟阿秀忽然互看了一眼:「是啊! 要不然前陣子,我跟阿秀還在討論說其實我們需要的是一條狗…」

這句話一出,我整個人像是被電流通遍了全身一般,立刻激動的問曾太太:「妳剛剛說什麼!?」

曾太太見到我反應這麼大,怯怯的又再說一次:「我說...遭小偷之後…才在跟阿秀討論說,我們想找一隻會看家、警戒心強,又忠心的大型狗」

(待續)

PS:故事接近尾聲了,但我還是覺得不夠,若它曾感動過你,請你再推薦給另一個人!!

"我的虎斑貓"所有的故事都集中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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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的貓咪近況與場景都在

https://www.facebook.com/037862331abcde

離開體育館再回家的路上,一路都是渾渾噩噩的,「現在怎麼辦?」 「我該怎麼做?」乳牛老大離開的這一年,先是小馬出現了,然後凹與二號失蹤,送小馬回家、受傷、輸血,又是薩薩比開始流浪,小馬要還給原來的主人,現在又是乳牛之子-烈被抓去收容所,事情一件件的來,我也有我的生活,管不了這麼多啊!?

「該去收容所找烈嗎?」「就算把他找回來…誰要養?」「不管他跟雅各,可以嗎?」我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烈一但消失市場校園幫就安全了,以後虎斑貓們就能無憂無慮的過生活,但是這感覺就是不對,淺意識裡一股不能丟著不管的念頭就是揮之不去。

走回到家前的巷子口,小蟲提著一個裝了水的塑膠袋朝著我迎面而來,並且笑著說:「尼克哥! 諾…螯蝦!」我看了袋子一眼沒見到裡面有什麼,只是有氣無力的應了一句「喔」但似乎完全沒影響小蟲的興致,他依然熱烈的說:「答應你女兒的,我拿來了! 不過這個要對水,要不然很容易死」我還是冷淡的「嗯~」了一聲,小蟲這才感覺出我有點低落,小聲地問我:「你怎麼了嗎!?」

我嘆了一口氣:「一言難盡啊!」然後就朝著家的方向慢慢走去,小蟲竟然自動跟上還邊追問著:「是…你有感情上的困擾喔?」

我沒好氣的回他:「你才有感情上的困擾勒!!」

小蟲:「那不然…」

說話的中間我們開始爬上樓梯,往家門口走去,我:「說實話…我真的很想不要再理那些貓了…」然後就在樓梯間看見家門口居然放了一個很眼熟的貓籠子,小蟲沒發現還繼續在問我:「你是說你…」但沒等他話說完我已經跑了上去。

「誰丟了一個貓籠子在我家門口?」「會不會又是誰抓到了一隻很像豬喵的虎斑貓送來給我?」想這些的時候小蟲也跟了上來:「有人在你家門口放了一個籠子耶!」

我慢慢的走到籠子旁往裏頭一看,黑鴉鴉的籠子中忽然有一雙大眼睛抬起頭,並且見到是我立刻發出求救的喵聲要我放他出去,Emily竟然把操灰搭放在我家門口!?

小蟲立刻興奮的說:「這隻就是操灰搭對不對!? 是不是啊?」明顯的就是知道操灰搭來了理所當然Emily也來了。

我將籠子門打開,小黑貓馬上衝出來就往家門下的縫隙猛鑽,恨不得馬上進去的樣子,我在想Emily每次要來都沒先打電話通知,現在應該就在小悅那裡了,索性朝著樓上大喊一聲:「誰家的貓亂丟啊?」而小蟲播了撥頭髮緊張的問:「她在樓上?你怎知道她在樓上!?」

進了門之後小黑貓回到他往日的家立刻打起滾來,我也去拿出貓砂盆倒了點貓砂,小馬也是自己去外面上廁所,這是只有操灰搭回來才需要的準備,隨後就從門外聽到涼鞋快跑下樓發出的響聲,餘光還看到小蟲併住了呼吸,Emily跟小馬幾乎同時衝進我家門,一邊大聲嚷著:「尼克哥!小馬還認得我耶!」彷彿這陣子的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而一進門Emily撇見小蟲竟臉一沉脫口而出:「他怎麼在這裡?」

小蟲手上還拿著裝著螯蝦的塑膠袋,吞了一口口水:「我…來幫蝦子對水的…」

幾個月不見的Emily頭髮稍微剪短了,紮著馬尾加上一件淡綠色無袖上衣顯得很俏麗,「對水!?」她皺了一下眉頭,看得出聽不懂小蟲在說甚麼。

小蟲急忙:「嗯! 那個魚蝦換新環境都要先適應水溫,要先…」

怎知Emily根本沒興趣聽立刻轉身對我說:「幫我照顧一陣子操灰搭吧!!」這時小黑貓跟小馬竟然已經開始磨臉相互在認識了,我不解的問:「怎麼? 妳要出國?」

Emily:「不是! 是我姊啦!她結婚之後我家終於可以裝潢了,所以這陣子每天都有工人整天敲敲打打,白天又沒人在家我怕他嚇壞了,拜託! 一個禮拜就好!!」

Emily懇切地看著我,但我的記憶卻迅速的在回憶跟她在中央分隔島上的那晚,難道她選擇性的全忘了? 或著是在找像操灰搭這樣的機會打破沉默? 我還是很愛小黑貓,只是這陣子薩薩比找不到家,小馬將被要回去,還有烈跟雅各被抓去收容所,實在是有點疲於奔命啊!

我:「好是好,但我也是晚上才有回家,他這樣自己一隻在家不是很可憐嗎?」

小蟲這時忽然指著小馬:「不會啊! 你看小馬也可以陪他呢!」頓時我有點恨不得螯蝦在我手中,這樣就有東西丟他了。

Emily拉著我的衣角:「好啦!我只有你能拜託了! 而且操灰搭也很想你啊!!」

我嘴角抽動了一下算是微笑,這話也沒錯,能跟操灰搭又同住一個屋簷下的機會實在是不多了,何況這樣一隻內向害羞的貓又能託付給誰? 只是看著Emily一派輕鬆的樣子,好像真的沒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反倒是我不自在了,她那日真的有聽懂我的話嘛!?

為了表現的自在點,我問Emily:「妳今天沒自備飲料嗎?」

想不到她竟然指著小蟲:「他去買!」而小蟲居然同時指著自己:「我去買!」然後就立刻又穿上鞋,連同螯蝦又衝了出門,看著他背影消失Emily低聲說:「他不是說要對什麼水的嗎?」

我走過去沙發坐了下來:「那妳勒!? 最近都在幹嘛?」

Emily竟也很自然的在我對面坐下來:「我換工作瞜! 現在在旅行社上班」我笑了一下抓抓自己的鼻子,因為剛剛有小蟲在沒想到有獨處的機會,一時不知道要說甚麼,兩人陷入了一個小小的冷場,突然Emily打破了這場沉默:「你真的很無情耶!」

我:「什麼!?」

Emily:「這幾個月來,你都沒有問候過我,也沒關心過操灰搭…」

我:「不是…我這陣子好忙,又發生了很多事…」

Emily看著魚缸發呆,對剛剛的話沒有任何反應,突然間有種熟悉的感覺,以前不是每次貓兒們有事都會跟她說嗎? 也不知道這樣對不對,我丟出了一句:「而且…連烈都被收容所抓走了」

Emily馬上用了個今日最高分貝的聲音說了一個:「什麼!!?」我馬上知道提貓咪的事真是矇對了。

我:「我剛去體育館,妳知道嗎? 那個志工阿姨過世了…」

Emily摀著自己的嘴彷彿不可置信,我接著又說:「然後暴徒幫們全被趕跑,現在都不在體育館裡了,清潔公司應該是趕不走頑固的烈,所以叫收容所來抓,連那隻虎斑雅各也一起抓走了…」

Emily聲音有點顫抖的問:「那現在怎麼辦!?」

我:「事情還不只呢?」然後指著小馬:「薩薩比待在荒地裡時常被小學生們欺負,加上這個傢伙的主人找來了…可是我又捨不得把他還回去」

Emily低頭看了一下跟操灰搭一起翻肚在地板上的小馬,悠悠的說道:「發生這麼多事…你居然都沒想要跟我講…」

我沒有回答Emily,畢竟跟她說甚麼似乎都不對,雖然在這些事發生的當下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但目前而言說這些一點意義也沒有,世界上有多少一念之間的差別,就像這些貓阿狗的,還有就像我與她,努力要求個答案卻未必是好的,現狀不壞卻不是滿意的,這些都可以任性置之不理,只是做不做得到而已。

我看著天花板問Emily:「妳覺得我應該去收容所領回烈嗎?」

Emily只是:「這…」就沒再多說甚麼了,其實大家的心裡都很明白,把烈領回來他跟這裡的虎斑貓們完全不合,而且願意住我家嗎? 一旦出去還不是又跑回體育館,眼下的問題僅僅是因為他是乳牛的兒子,而乳牛與我並不存在過主人和寵物的關係,反而像是個相伴多年的老友,在這樣的角度下思考,烈就成了「故人之子」又是一種無法取捨的牽絆。

我嘆了一口氣轉移個話題,問玩指甲中的Emily:「那妳呢? 今天就是抓貓過來這麼簡單!?」

Emily看了我一眼又繼續玩自己的手:「等等我要去量販店買電腦桌」

我:「電腦桌? 就靠妳那台機車載?」

Emily:「對啊! 買組合的啦!不行就只好先坐計程車拿回去,再來牽車瞜」

這時候電鈴響起,我知道是小蟲買好飲料回來了,隔著桌子踢了Emily一下:「妳去開門!」Emily雖然不甘願還是乖乖的去了,小蟲一進門提著兩個袋子,一袋是未免太大瓶的飲料,另一袋當然還是螯蝦了。

Emily似乎不是很在意小蟲,開了門之後就去裏頭拿出三個杯子,其中包括了她先前刻意留下的那個粉紅憤怒鳥杯,小蟲剛剛才坐下Emily就用不太客氣的口吻說:「你不是說要來對甚麼東西的嗎?」小蟲愣了一下立刻又站了起來,我急忙喚住他:「不急啦! 先坐一下嘛!」但是小蟲卻一副難得被Emily使喚的感覺,立刻提起螯蝦說:「沒關係! 這蝦子對水質很敏感,很容易死要小心處理…」

我則用一種不要再裝了的表情跟他說:「坐啦! 等一下有任務要給你!!」

小蟲疑惑的看著我,Emily也睜大眼睛的看我要交代什麼,我起身打開寶特瓶替三個杯子都裝滿飲料,然後對小蟲說:「你等一下幫她去量販店,載一張電腦桌回家」小蟲聽了立刻倒吸一口氣,而Emily馬上緊張的大喊:「尼克哥! 不用…」但小蟲卻搶白:「可以啊! 我有載過喔! 而且我機車很大台」

我對著Emily說:「就讓他去幫妳載吧! 反正這傢伙沒事賴在我這也很礙眼」

Emily還是不從:「我自己就可以了,不需要他…」

我不管她的抗辯:「有免費的幫手幹嘛不用?」然後就不管她對小蟲說:「今天你一定要幫她把桌子搬回去,聽的懂嗎?」小蟲點頭如搗蒜,我接著又說:「反正薩薩比是不指望你找主人了,今晚若是有人要再回來牽車,那個人就是你,知道了嗎?」

小蟲像個小學生一樣,乖巧的回答:「知道了!」

Emily還是不太想麻煩小蟲:「可是我…」

我沒讓她把話說完,就吩咐著:「大賣場頂多開到十點,你們還要搬回她家,快點去吧!!」

Emily就這樣被我半推半就的塞給了小蟲,但是我想小蟲此刻一定是大恩不言謝,很俐落的穿好鞋在門口等Emily,就在小蟲先走出去時,Emily又轉身對我說:「我真的不需要他幫我…」我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就這樣吧。

當小蟲與Emily的身影緩緩下樓梯時,我忽然想起螯蝦,大聲對他們喊著:「你說這個蝦要怎樣弄?」

想不到小蟲的頭一邊下樓梯消失,一邊說:「你就丟進魚缸,明天早上沒死就應該OK了…」然後就帶著心上人跑了,留下我在門口心裡暗自咒罵「臭小子」

關上門我坐在板凳上想看看這隻蝦的真面目,這時操灰搭與小馬也都圍了過來,當我把裝水的塑膠袋拿出提袋一看,我的天啊!! 這是什麼東西!?? 這隻「螯蝦」根本大得像隻「小龍蝦」放進魚缸我看我的魚會被吃光!!


我的虎斑貓 不凡之物 第十六集 消失的暴徒幫

我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接到了這通早已遺忘的電話…

曾太太:「真不好意思! 這麼早就打給你,不知道有沒有影響到你休息…」

剎那間那段帶著小馬根據晶片地址找到豪宅的記憶全湧了上來,輪椅上的曾太太臉龐瞬間也浮現在我眼前,透過電話的傳遞她的聲音幾乎沒有失真,這一切順便提醒了我照顧小馬這件事是受人所託的…

我趕快坐了起來:「喔…不會不會,剛好也起床了…沒關係…」

曾太太:「你跟小馬都還好嗎!?」

我呆了一下:「誰?」

曾太太笑著說:「小馬! 弟弟啊!?」

我「喔」了一聲笑了出來,小馬原本就叫做弟弟,只是從原主人口中說了出來有點傻住了,我說:「他也很好,聽到妳說小馬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曾太太:「你的故事我看完了,很感人、也很有趣」

我:「沒有啦! 有人看就隨便寫寫…」

曾太太:「不會啊! 你從社區野貓們的故事中,包含了一些愛護動物和環境保護的隱喻,我很喜歡」

我也應酬的說:「我也很開心妳喜歡」然後就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背後跟女兒一起睡到歪七扭八的小馬,感覺有點不太對,我吞下了一口口水,鼓起勇氣問曾太太:「所以曾太太今天打電話來是?」

曾太太這才緩緩的說:「看了你寫的故事之後,讓我感覺之前把弟弟丟著不管,這樣做真的很不對…」在講這幾句話之間我又看了一眼女兒與小馬,曾太太接著說:「原來每隻貓或是狗,只要被愛心對待跟重視,就能豐富主人的回憶」聽到曾太太這段心得原本我應該要感動才是,畢竟這是最入戲與體驗最深刻的讀者才說得出來的,但就是不知道怎麼了,我感到有點擔心與緊張,生怕她後面要講的是我不想聽的那些話。

我:「哈~有讀者肯花時間閱讀,這才是最大的回報阿」

曾太太在一陣寒暄之後,在這時忽然說:「那個…上次托你幫忙照顧弟弟,不知道有沒有造成你的麻煩!?」這下我才意會終於要說到正事了,急忙回答:「沒有沒有! 他不會添麻煩,很乖…」

這時曾太太的語氣竟大不如從前般的討論,聽起來像在談論個孩子的說:「弟弟一直都是這樣,乖乖的不會惹麻煩…」談到這小馬忽然抬頭看了我一眼,又慵懶的換個姿勢後不動了,想起昨晚已經答應過女兒要收養他了,但不應該這麼巧吧!? 難道曾太太是要來要回小馬的? 我既害怕知道答案又很想快點知道,小小吸了一口氣問:「所以…妳今天打電話來是要?」

曾太太咳了一聲清了一下喉嚨:「我不是跟你有個約定嗎?」

這下換我不是很確定的說:「約定!?」

其實我不是忘了,只是一開始就不認為當時的「約定」會被認真的看待,加上不太喜歡曾太太想給我一筆錢「解決」小馬問題來除罪化,所以當離開那棟豪宅之時我就已經認定今後大個子虎斑貓是我的問題了,今日事情的發展令人十分意外,那個約定記憶中依稀是…

曾太太:「你說若是幫我照顧小馬的話,我就要提供我兒子遇見他的故事啊!」

我恍然大悟:「喔! 對對對 我都忘記這件事了」

曾太太笑著說:「很抱歉過了大半年才回你電話,我平常很少跟人家聊天,所以一時之間要我說故事有點困難…」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何還需要這一段故事了,只是如今曾太太果真打來,也不得不表現得自己很重視,畢竟這些都是題材,收集了以後或許也用得上,我高興的說:「沒關係! 這本來就是該要慢慢來的,就算妳一直沒回電也是正常…」

曾太太識趣的說:「但是我還是打給你了,不是嗎?」

我陪笑:「我還以為妳要把弟弟要回去了…」這句話一出,自己心頭震了一下「幹嘛那壺不開提那壺!??」然後摒住了呼吸陷入約三秒鐘的沉默,這個懸而未決的問題,此時雙方的解讀或許跟之前已經不一樣了,經過這段時間曾太太把小馬要回去的可能性已經大增,今天還會再打電話來就是最明顯的跡象,而我這邊卻已經沒把乖巧的馬兒當作寄養了,今天甚至還打算帶女兒重新去買貓砂,做好一切收養的準備,但現在既然提了這壺不就是一切要開門見山了嗎?

三秒停頓比想像中的長,我相信對曾太太也一樣「把弟弟要回去」這個簡單的疑問,難保在她聽來沒有絲毫的責備,為不使她誤會我趕快又說:「還是…妳準備好說故事給我聽了呢!?」

想不到曾太太沒回答上問題卻反問:「你認為我們應該把他接回來嗎?」

措手不及的我吞吞吐吐的:「這…我…妳兒子有說要把他要回去?」

曾太太:「喔…那倒沒有,不過…」

我耐不住性子搶白:「不過怎樣?」

曾太太莞爾一笑:「我跟我兒子有一年沒說話了…」聽到這一句我忽然後悔方才自己只在意小馬的去留,並沒有先靜下心去理解曾太太來電的動機與誘發點,還好曾太太很快的就接著說:「直到上禮拜,我才鼓起勇氣打電話給他…」我馬上又問:「然後呢?」

向別人吐露對她來說彷彿是一件不算容易的事,我聽見曾太太呼了一口氣,才再緩緩的說了下去:「我其實很想見見那剛出生還未謀面的孫子,過去我跟兒子之間有許多摩擦,所以主動的打破沉默」

我:「那…還順利嗎?」

曾太太:「我們…有很久沒說那麼多話了…」接下來的氣氛整個溫暖了起來,不知怎麼的連我也感到很欣慰。

曾太太:「媳婦隔著電話讓我聽到小孩子的哭聲,我真的還恨不得可以立刻抱到小孩呢!」

我笑著說:「恭喜妳當阿嬤了!」

曾太太很想跟我分享她的喜悅,沒有停頓:「想不到在最後要掛電話的時候,她竟然問起了弟弟!」這時女兒喊了我一聲:「爸鼻」我轉過頭看她沒醒,只是喊人看在不在身旁而已,我摸了一下女兒的背她就又睡去,曾太太一面繼續說:「他想確定我有沒有幫他繼續照顧弟弟,看來還很放心不下這隻貓咪呢!

我小聲的問:「然後呢?」

曾太太:「我只好老實跟他說了,他去美國後因為行動不方便,我沒辦法照顧弟弟,直到他自己跑出去流浪遇見你,又把他送回來的事全跟他說了」

我:「那他有怪妳嗎?」

曾太太:「他下禮拜會回來… 所以…林先生,是不是方便請你來泡茶,也好聽我說故事,好嗎?」

我從第一次見面的冷漠到這次積極的邀約,雖然有些意外還是很乾脆的說:「這當然好啊!!」

之後我們約了個五日後的時間就掛上了電話,轉頭才看見小馬原來剛就醒來了,而且還目不轉睛的看著我,面對這隻生活了半年乖巧又勇敢的虎斑貓,雖然他溫馴但卻最像是我每日想念的豬喵,尤其那晚在體育館裡他毫不猶豫衝向霸王烈,那股絕不退讓的勇氣,正是豬喵還在的話會做的事,加上這幾天下來他跟小孩子玩在一起,女兒很喜歡他,而我也不知不覺的讓他住進房子來,曾太太這通電話實在令人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眼睛對上的幾秒後,小馬立刻起身爬到我盤著腿的膝蓋上,示意要我揉揉他的頭,我一邊抓一邊想,凹都已經十歲了,天生憨厚不爭的他,跟二號要撐起這片市場校園也實在辛苦,烈不放棄入侵地盤的話,有一天薩薩比若是離開了,暴徒幫不就毫無忌憚了? 市場校園幫老的老小的小,像小馬這樣一隻年輕強盛的貓咪,正是地盤最需要的。

但…小馬畢竟是有主人的貓,貓咪往外跑的慾望我懂,只要一個小縫一個空檔就出去了,所以行動不便的曾太太才說她顧不了小馬,她們不是遺棄而是走失,若是曾太太的兒子想要回他,我也想不出甚麼理由不還…

可是送回小馬女兒肯嗎? 還有若是暴徒幫又來呢?

等等!! 暴徒幫!?

對啊! 那日小馬與烈的那場激戰,為何烈的幫眾沒有出現? 那日我跟小蟲繞了一圈體育館一隻貓都沒見到,這不像他們的作風啊!? 想到這裡內心才浮起了兩件事,第一件是那張體育館貼出的告示,說因為要消毒希望民眾不要餵貓的佈告,第二件就是曾太太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想起來了! 她很像體育館的義工阿姨!!

去年九月我跟Emily帶著烈過去給她,又把原本是乳牛的「養老基金」兩千元塞給阿姨,要她帶著貓王之子去結紮,經過兩個禮拜去確定她有這麼做之後,暴徒幫也確實安份了大半年,這段時間我雖然偶而去體育館運動,但為了不要給阿姨有壓力,已經有七個月沒去跟她打招呼了,算算暴徒幫是兩個月前又開始肆虐的,直到這陣子又集體消失,難道發生了甚麼事嗎?

我又要管這些微不足道的貓事了嗎!? 明明知道不過是兩群貓打架而已,但就不知道怎麼的每到這時候就又會想起乳牛與豬喵,再低頭看看爽到瞇上眼睛的小馬,我自言自語的說:「好~好~ 我會去看看你們的貓子貓孫們,這樣總可以了吧!?」

接下來的這一天,我陷入了跟女兒間的討論鬼打牆「爸鼻! 你自己答應說要收養小馬的」「好! 我是有答應,但是他的主人來要的話怎麼辦!?」「如果他的主人沒來要,你就要收養小馬!!」直到送她回家前還被他惡狠狠地瞪了一下。

我也不想送走小馬啊!! 但…若是豬喵是被別人收養在家裡了,難道我不會想去要回來嗎? 難道豬喵不應該是我的嗎? 推己及人的一番想法後,我認為是該隨時做好送回小馬的準備了。

送女兒回家之後,我很快的在星期一的下班後跑去體育館,一年前在同一個時間我爬上看台頂端找到暴徒幫,但這次我喘吁吁的到達上次見到他們午睡的位置時卻一頭貓都沒有,甚至也看不見任何有人餵養的痕跡了,再次下去入口經過幾乎毫無光線的長廊,這個疑似烈出生的地方,黑暗中除了打過蠟的地板反光能給我一些引導外,完去看不出甚麼所以然,望著外面練習田徑的選手們,我知道有關這群毛孩子的事,最終還是要再去問櫃台的了。

我一邊走一邊想,等等去問有關暴徒幫的下落,一定要被當成一個怪咖了,哪有人老是去服務台問這裡的貓咪怎麼了? 想到我都有點膽怯了。

但走著走著還是來到了服務台前面,而且有個禿頭阿伯在旋轉椅上一轉身,我們就立刻認出了彼此,我方要開始微笑擠出了一個「我…」阿伯就直接省略了打招呼,高分貝的說:「少年耶! 你奈現在才來!?」

我莫名其妙:「我? 我…現在才來?」

阿伯:「丟啊! 那些暴徒幫有幾隻被人抓抓去了啦!」

聽到阿伯說「暴徒幫」我目瞪口呆!?? 這不是我的故事裡才會有的名字嗎? 怎麼他剛剛說「暴徒幫」!? 我訝異的說:「暴徒幫?」

阿伯:「對啊! 上次有三個常來餵貓的女生來辦公室吵架,說那些貓叫做什麼『暴徒幫』啦!」

阿伯這句話讓我聽了彷彿一股暖流,原來不只有我,不只有黃家人、Emily、小蟲,除了我認識的這些人以外,原來還有人默默的在守護貓咪,而且特別是看了故事而來的,我好感動…

我:「你是說…有人來找過他們了?」

阿伯直率的說:「對啊! 那幾個小妹妹還學生而已,好兇耶!」

我皺了一下眉頭又問:「那些貓咪怎麼了嗎?」

阿伯好像找到一個解釋的機會,急忙說:「不是啦! 體育館就要消毒啊! 他們在這餵貓若是把藥都吃吃落去,會害死他們的啦!!」

我沉默了一下,又問他:「然後呢?」

阿伯接著就繼續說:「結果,這裡的清潔是外包的阿,清潔公司就叫收容所的來抓去,看有沒有人要領養啦!」

我大驚:「收容所!! 收容所都是時間一到就撲殺,哪裡會等人來領養!??」

阿伯:「挖災啦! 那幾個小女生也是這樣說,但是你不能叫人家體育館不要清潔消毒啊!?」

我想了一下:「那被抓了幾隻?」

阿伯:「七八隻被抓了兩隻…其他的這陣子就不見了…」

阿伯看起來好像怕我之後的反應會跟那日的三個女生一樣,顯得有點緊張,但是這確實是讓各方都會堅持己見的狀況,也不能說任何一邊沒有道理,但是…烈不是阿姨的小咪嗎? 難道她也沒管這件事!?

我又問阿伯:「那個…養黑白貓的那位阿姨呢?」

阿伯這時竟然擺出我怎麼會有此一問的表情,口中還復誦了一次:「養黑白貓的阿姨?」

我:「對啊! 她不是把那隻灰的帶回家了,也固定在餵她兒子?」

阿伯聽了就略把身子前傾,壓低音量的說:「你…你有段時間沒跟她連絡了吼?」

我搖搖頭,迷糊的說:「沒有耶…怎麼了嗎!?」

阿伯整個哭喪著臉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靠到我耳朵邊小聲的說:「她喔! 她前兩個月過身了」

我:「蛤!」了好大一聲,然後就整個人陷入衝擊中,阿姨過世了!? 我…我怎麼會現在才知道? 把烈丟給她之後…我竟然沒想到偶爾關心一下,而如今她都過世了兩個月了!??

我難掩震驚跟失落的問:「那她兒子…」

阿伯搖搖頭:「她兒子喔! 出殯那天哭的跟甚麼一樣,無效啦! 人在生時沒想到老母的好,人走了哭再大聲也聽無…」

隨後阿伯被一位行政小姐叫走,剩下我茫然的站在櫃台前,兒子、母親,這種牽絆為何會使人時常落入無解的悔悟中,偏偏在我眼前還看見了這兩對,志工阿姨與她的孩子最後並沒有去尋求不同答案,所以最後只能將無法避免的事當作結果,而此刻我想起的卻又是曾太太,原本半年前我從豪宅帶回小馬後,就不在乎那是什麼故事了,現在我竟然強烈的想知道他們又是怎麼會一年多不說話?

我想要這個故事,而且要放在我的書裡面,當下我只有這個念頭,小馬…如果他能重新幫這對母子的距離拉近,那…那我一定會義無反顧的送他回去,反正女兒興頭一過,大不了我們來收養臭嘴難道不行嗎? 聽見志工阿姨的過世,這件為難的事變的再清晰不過…

看到阿伯又慢慢的走了回來,我急忙再問他:「阿北,請問你認得出是哪一隻貓被抓走了嗎?」

阿伯低頭看著剛剛拿回來的文件,回答說:「可以啊! 就這幾天的事,一隻虎斑的跟那隻長毛的,就你說獨眼龍的兒子,黑白那一隻啊!!」

聽到阿伯這樣說,我的頭好像被槌子重重的敲了一大下,虎斑、黑白…我告訴自己「是雅各,還有…烈」


我的虎斑貓 不凡之物 第十五集 女兒貓公寓

我驚訝的不能自己,朝著小悅的新男友大叫:「怎麼會是你!!?」



馬克學弟看似也嚇到了,大喊著:「為什麼不是我!?」



我轉問小悅:「怎麼會是他!?」



小悅不好意思又摸不著頭緒的說:「怎麼不會是他!?」



這兩個人的組合實在是不合理也不道德啊!! 我急忙說:「可是他…他有老婆的耶!! 妳…」



馬克學弟忽然提高了音量:「我有老婆??」



我跟小悅繼續說:「不管怎樣,妳也不應該…女人為什麼要為難女人啊!?」



這句話一說完,小悅更是益發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慢慢的:「他…有老婆??」



我:「對啊! 還是他…!?」就再轉身用個審判的態度朝著馬克學弟:「還是…還是你都沒跟人家講!?」



小悅這時趕緊在我與馬克學弟中間插話:「等等! 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阿!?」



我對小悅嚷著:「介紹你們認識不是要妳…」



馬克學弟忽然更提高的音量大喊:「等一下!!!」



我跟小悅同時瞪著他大吼:「怎樣啦!」



馬克學弟這才恢復靦腆的說:「我從來就沒有老婆啊!?」



我不可置信的發出一聲:「蝦密!!」然後心下暗自開始盤算他比我大兩歲,可是每次見到他的醫師袍都乾淨雪白,還有那井然有序的動物診所又是誰打理的? 帳又都是誰在管的?



馬克學弟心有不甘的說:「誰說我有老婆了…」



我:「所以你沒有結過婚!?」



這時小悅走過去憐愛的勾起他的手,馬克學弟又繼續以一種很委屈的語氣說:「她…是我第一個女朋友」



聽到這裡,這下換我可再也擠不出半個字了,對啊! 自己不但從沒有問過馬克學弟是否結婚,也沒見過他其他的家人… 所以種種跡象就好像都只是自己想的…難道這回又糗大了!?



想到這些細節後,我乾澀的笑了幾聲:「哈哈…是吼! 你好像是沒說過有老婆吼…」然後就看馬克學弟的表情差點沒憋嘴,而小悅還輕輕的撥了撥他的頭髮,整個畫面給人一種甜蜜又欠扁的感覺,除此之外就是意外的無違和感了。



為了化解自己的尷尬,我趕快輕輕的問:「你們甚麼時候開始的!?」



這時小月與馬克學弟對看了一眼,臉上還帶著難掩的笑意,彷彿不知道這件事該由誰來說比較好,但一秒鐘後果斷的小悅強勢過害羞的馬克學弟開口了:「就是上次我去付那隻小馬的醫藥費啊…他就問我為什麼要來付醫藥費之類的」這句話一出口,兩人對看了一眼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整個除了甜蜜、欠扁又多了點噁心。



馬克學弟這時就像排練好的一樣,接了小悅剛才的話說下去:「然後…我就問她,等等我診所關門了,要不要去重新橋那邊吃羊肉爐…」聽他們說到這裡,其實我並不想知道這些細節,只是意識到自己剛剛觸動了一個無形的開關,讓兩人可以細數這兩、三個在一起的「歲月」裡那些點點滴滴,而這種回味還搞不好是今天的第三次…



「然後就覺得這個人超白癡、超直接的…只是那時我剛好肚子餓」小悅笑著說,一面聽著他們一搭一唱,自己竟意外的成了他們的媒人,這也算是一種很好的結果不是嗎?



就這樣子三個人站在路口哈拉了快半個小時,說話之間我慢慢發現一個可愛的巧合,就是每個人與每個人之間彷彿都有一隻貓做連結,例如我跟小悅的認識是因為小可愛,小悅與馬克學弟認識又是因為小馬,而我跟馬克醫生則是因為豬喵,跟黃家藥店之間又是因為乳牛,這些小東西看似平凡無奇,但是卻意外牽動著某些人跟人之間,當然這陣子最放不下的還是我與Emily之間的操灰搭…



那晚聽完他們在一起那些令人莞爾的過程之後,回到家中已經很晚了,我依約給了小馬英勇的獎勵,將前陣子操灰搭剩下的最後一個鮪魚罐頭開給他吃,大個子小馬果然如秋風掃落葉般的瞬間嗑光,然後就跳上沙發清潔自己身體準備睡覺了。



有好一段時間了,這些小舉動都不曾再引起過我的注意,但特別是今晚我就這樣盯著小馬看到深夜直到他呼呼大睡,懷念著住過這屋子裡的三隻貓,豬喵霸道頑皮、乳牛安份客氣、而那隻唯一還在世上的操灰搭不但乖巧可愛更是十分貼心,當然想念小黑貓的同時我也些許的想知道Emily這陣子過得好不好。



我不知道Emily與小悅平時都是怎麼聯絡的,至少小悅送她洋裝就是她們之間的事,但此刻夜深人靜才慢慢回想,小悅果然擺脫了那件不幸運小洋裝的「魔咒」很慶幸她剛剛沒問起有關Emily,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一股氣拿起手機,狠下心對Emily的視窗輸入了一句「操灰搭最近還好嗎?」然後自己再反覆看著那行文字,思索著有沒有不妥,覺得不好又再改成「妳跟操灰搭最近都還好嗎?」然後又繼續看了半天,想著想著又乾脆全部刪掉,算了! 既然都決定現況就是結果了,做什麼似乎也是多餘,我想Emily也不稀罕這種內疚的關心,就算是真的想念操灰搭現下任何的解讀也都不會是正面的。



只不過見不到小黑貓,春假女兒要是上來家裡住,確實要想些說法才好,基本上小黑貓對八歲的女兒而言老早不再有「魔女宅急便」情節了,她提醒我去接操灰搭回來也不過是例行公式,但實際上手機、平板跟電視老早就超過小黑貓對她的吸引力,只不過她覺得操灰搭還是有她的「股份」在,只是一種所有權的確認罷了。



想到這裡,我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小馬,心想「我…我怎麼沒想到!?」眼前這傢伙不就活脫是一隻豬喵嗎? 一樣的龐大一樣的斑紋,但是卻更溫馴也更愛人摸,女兒每次都說是我養死了她的貓,那…這不就還她了一隻豬喵了嗎!?



於是這次放春假,我並沒有跟她提到操灰搭的事,直到從車站回到家門口時女兒才問:「爸鼻! 有貓在裡面嗎?」我一邊找鑰匙一邊回答她:「不知道耶! 這時間也不知道在裡面還是外面」說完就看到女兒滿臉疑惑。



這時樓梯下面忽然竄上來一隻大貓,一如往常小馬聽到找鑰匙的聲音就趕緊跑回來,而且蹭過女兒的腳邊害她發出一聲尖叫,我哈哈大笑,女兒則是氣的一直捏我大喊:「爸鼻!!」小馬完全不介意多了個小人兒在我旁邊,自顧自雞婆的站起來要勾門把,女兒緊張的問我:「他要幹嘛啊!?」



我將鑰匙插入轉了轉一面說:「喔! 春假這幾天他是我請來的兒童節特別來賓啊」女兒難掩訝異的看著我,因為小馬這半年來因為受過傷,容貌也有些變了,我知道她老早忘記這隻貓是她自己取名的小馬,為了騙小孩我又補上一句:「他是豬喵二號機」



女兒被我捉弄慣了,懷疑的口問說:「二號機…?」



我開了門進去將包包丟在沙發上,小馬老早跑去檢查貓碗中的今日伙食了,我盯著女兒脫鞋一面說:「對啊! 你看他難道不是豬喵嗎?」



女兒半信半疑地走了過去蹲下來看看這隻虎斑貓,想不到小馬竟然毫不猶豫立起前腳抱住女兒的手猛討摸,引起小女孩一陣又驚又喜的尖叫:「啊~ 爸鼻! 他不是豬喵啦! 他不是!」然後跑過來躲在我背後,我假裝很驚人的說:「什麼!?…他不是豬喵嗎!?」



女兒擺出絕不會上當的樣子:「他不是啦! 爸鼻你都不正經!!」



我想了想於是走過去朝著小馬罵:「好哇! 原來是個假扮我兒子來騙我感情的臭貓」

說著就將小馬抱起來翻肚在我懷裡,而這大個子也配合的瞇上眼睛,好像真的東窗事發一樣,我對女兒喊道:「幫我開門,讓我把這隻騙人貓丟出去!!」



女兒這下可緊張了,跑過來拉著我:「爸鼻你要幹嘛啦!? 幹嘛把他丟出去?」



小馬十分配合整個像個布偶任人擺布,我說:「反正他也不是豬喵,妳也不喜歡他,那就只好去當野貓瞜!」



女兒這時才前後不一的說:「我又沒說我討厭他…」



我故意的又問:「那現在是...?」



女兒:「好啦! 不然就先讓他在房子裡看看乖不乖好了…」



我:「這樣喔…」然後就緩緩放下小馬,這時小女生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想伸出手摸摸小馬的頭,而一慣友善跟親人的小馬立刻就回饋了一個頂手的舉動,女兒反覆幾次後才習慣小馬那種毫不猶豫、完全信任的靠近。



看著她們我才想起,前幾日那麼英勇單挑烈的小馬,之前遭到薩薩比與古夫咬傷,是否就是因為這股善良溫訓的特質,才沒防備的被狗兒攻擊了呢!? 而他主人家距離校園這約八公里路,他又是否這樣一路和善的對待每個人才到這裡來的呢?從他出現在我家以來這段路程,好像是一連串巧合與幸運才能到達的,但…又是甚麼原因讓他定居在這裡? 不繼續再流浪了?



終於女兒開始毫不顧忌的揉著小馬,但這時候門外傳來一聲稚嫩的「喵」聲,不用猜我就知道是那隻可憐兮兮的茂谷了,這陣子以來他知道小馬住我家裡,也學會了呼喚他的大哥哥順便討東西吃,小馬一聽見就是耳朵一豎,而女兒也聽到了急忙問:「爸鼻! 誰在外面!? 是誰?」我笑而不答。



我將門打開來茂谷就伸進來半隻貓,小馬還是慵懶的躺在地板上,女兒則是興奮的問著:「他是誰? 爸鼻她是誰啦!?」小茂谷這時已經長得跟叔叔臭嘴差不多大了,但是一臉小貓樣子還是未脫,一眼就看出他期盼小馬理會他一下,因為茂谷不敢進來,女兒這時大膽的走了過去「小貓咪要不要進來?」把茂谷嚇得立刻衝下樓去。



我對女兒說:「他就是那隻會吃橘子的茂谷啊!」



這次回到台北家忽然見到許多過路貓可樂壞女兒了,整晚都不許我關門,而一個晚上不論是臭嘴、凹、二號也都是經過就探頭近來瞧瞧,這些貓咪見到女兒也不躲更沒改變對應方式,彷彿都知道女兒是曾住過這裡的那個小娃兒,簡直就是專程跑來看幾眼的。



但是這個晚上我發現,小馬似乎忘記怎麼玩了,而且很明顯的無法預料小孩子的行為,女兒跟他有互動,他就只是以為人家要摸他,很順服的將頭靠了過去,簡單的說小馬的乖,乖的有點過頭,乖的讓小孩子覺得無聊,還不到睡覺時間女兒就對他失去興趣了。



原來一隻浪貓的生長環境也會影響性格啊!?



我忽然靈機一動,去拿出去年女兒要我買黃色小鴨,但我買成黃色小雞被她嫌棄的一個發條玩具,轉好發條然後放在小馬面前,然後小雞開始跳動起來,瞬間把小馬弄得很緊張,睜大眼睛想用貓手去拍但又不敢,逗他的同時看電視的女兒也引起了興趣,直要我把小雞給她,就這樣長不大的小孩與不天真的貓咪竟然開始玩了起來,我丟下她們後就先去洗澡了。



一面洗澡我一面想,女兒應該是忘記豬喵了,豬喵是一隻會主動找人家玩的貓咪,而且很粗魯也很霸道,若是不理他,他甚至會生氣衝過來咬你一口然後等你扁他,所以相較之下小馬成了一頭「不會玩的貓咪」或許這一切都跟流浪有關係吧!?



洗好澡一出來就聽見女兒說:「來啊! 你要拿來給我,不然怎麼玩!?」



然後就看見小馬叼著小雞對女兒的話不明其意的樣子,於是女兒又走過去拿走小雞再上了一次發條,玩具再度「答答答」的跳動了起來,於是就看見小馬衝過去又是撥又是勾的追著小雞跑,女兒開心的大叫!



我沒打擾他們自己在角落打開了電腦做我的事,而小女孩與貓氣氛慢慢熱鬧了起來,我也樂得輕鬆,但是幾十分鐘過去因為太過專心沒聽見她們在做甚麼,但這時突然有個毛茸茸的東西放在我腳邊,我越過電腦一看是剛剛那隻玩具小雞,小馬將他叼到了我腳掌上,用著期待的大圓眼睛希望我有他預期的舉動,女兒難掩開心地喊:「爸鼻! 他要你幫他轉發條啦! 換你啦!!」



我被這兩雙眼睛的期待迫使不得不配合玩起手中的發條小雞,當玩具跳動的一剎那,小馬竟然像青少貓一樣頑皮的扭扭屁股激射了出去,黃色小雞被撥的到處亂滾,而女兒就高興的在後頭狂追,玩得滿頭大汗。



這時我又見到了完全不同性格的另一隻貓,與操灰搭不同的是小黑貓雖然乖巧,但是卻只是跟前跟後,一樣是溫馴,但是小馬似乎更知道守著與人類相處的份際,不要頑皮、不要惹麻煩、只要討摸就好,一切好像都有被教育過的痕跡,直到今晚他碰上了真正的小孩,才開始回憶起年輕貓的玩性,激發了他三歲貓的活力。



看他們玩瘋了,我又去餅乾盒子中拿出豬喵留下的彈力球與逗貓棒,這下女兒可大樂了,立刻忘記了已經看一半的卡通,把彈力球丟的滿屋子亂飛,直到看她滿身汗了我才把他們喊停,押著女兒去洗澡。



我在浴室裡放了一盆水,叫女兒自己洗乾淨,這時小馬竟然跟操灰搭一樣一路跟著她,直到浴室門口女兒對他說:「要進來嗎? 你怕不怕水啊?」小馬才在門口趴了下來,樣子就像在等女兒洗澡出來一樣。



我的電話忽然響了,我對小孩說:「水不要潑出來啊! 還有頭髮洗乾淨喔!」



女兒忽然大喊:「爸鼻! 你不可以走,你要留在這裡!」



我指著小馬說:「他不是已經在陪妳了嗎?」然後就跑去接電話了。



電話一接起來,竟然是馬克學弟打來的,而且還用著一種見外又過度客氣的口吻:「那個…尼克哥,我沒打擾到你吧?」



我哈哈大笑:「你這樣講話,我還一時認不出是你勒! 怎麼了?」



馬克學弟:「也沒什麼事…就是那個,你覺得小悅怎麼樣?」



我眉頭一皺:「你們不都在一起了嗎? 什麼怎麼樣!?」



馬克學弟:「這個喔…我有點說不上來耶…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我不解的問:「什麼意思?」



馬克學弟:「那個…我就是感覺,她…她好像比我世故很多耶」



我:「這樣有什麼不好嗎?」



馬克學弟:「不是不好,只是…你知道,我是不會在意她的過去有幾個男朋友,但每次我們出去玩,或是找地方吃東西,她好像都去過,而且大街小巷都很熟,我很奇怪她原本是做什麼的?」



聽到這裡,我開始感覺到一絲不祥的預感,反問他:「你都沒問過她?」



馬克學弟:「那時…她願意跟我在一起時,我就想不論她過去怎麼樣,我都不在意了…」



我:「那…你幹嘛還問?」



馬克學弟:「我…不是我啦! 那是因為…」



我:「因為?」



這時馬克學弟忽然嘆了個氣:「啊喲! 跟你說好了,雖然我只是好奇,但其實是我媽在問啦!!」



我驚訝的說:「你媽??」



馬克學弟帶點微喜但又多點擔憂的說:「她…這陣子都來我診所幫忙,我媽很喜歡她,可是問我她之前是做什麼的,我就不知道啊!!」



我心想原來是要見公婆來的,嘴上發出一聲:「喔…」



這下就不太好搞了,我不知道小悅是不是刻意隱瞞馬克學弟的,或者是想找個適當時機說出來而已,但是直覺告訴自己這件事應該由小悅自己來公開,再說了,這種風塵女子漂白後隱瞞一輩子的事,不是天天在上演嗎? 也不知道馬克學弟究竟想當個幸福的傻子,還是煎熬的明白人,差之分毫都可能讓他們未來的路產生分歧,我實在不敢亂講。



電話那頭又傳過來馬克學弟的問句打斷我的思緒:「難道…你們鄰居那麼久,你也不清楚嗎!?」



雖然不懂為何我一定要知道的邏輯,但我偏偏確實知道小悅之前在酒店上班,當下緊張了一下,只吐出了一句:「這個…我跟她出入時間是錯開的,要不是因為貓我們也不會認識耶」浴室裡一邊傳來女兒正在跟小馬說話的聲音,我心想這樣應該不算說謊吧?



馬克學弟:「難道你也沒問過她?」露出了一點他懷疑我選擇幫忙隱瞞的可能,我急忙又說:「只知道好像是跟服務業有關,其餘沒多談耶…」



馬克學弟「喔~ 這樣喔…」顯然沒得到答案很失望的樣子,這段談話我是越講越心驚,生怕講了甚麼不該說的,我內心中正在想甚麼辦法好結束這通電話,忽然聽到浴室女兒跟小馬的聲音,趕緊說:「小悅的事你還是要問她比較清楚啦,因為我也不過是遇見她就打個招呼而已…小孩子還在洗澡,不然就先…」



這時馬克學弟忽然打斷我說道:「你能幫我問問看嗎?」



我:「我…為什麼我要幫你問?」



馬克學弟:「唉喲! 拜託啦! 你知道的…我已經說了不在乎了,可是我媽又一直問總不能說不知道啊!」



我有點不耐煩了:「那你認為憑甚麼小悅就會跟我說?」



馬克學弟:「就…你在她心目中是個好人阿,而且…我感覺她有刻意在我面前想維護形象的感覺,要不然…你幫我問,她不說就算了嘛!」



我顯得有點為難,因為這完全不甘我的事,而且其實我老早知道事實,只是我害怕講出來會不會有效應而已,雖然…至少鼓勵小悅開誠布公,或是善意的謊言還是做得到的,但難道我這個媒人還要做到包生兒子不成!?



馬克學弟聽見我籌措,又補了一句:「拜託啦!」



我為難的說:「考慮看看…」



馬克學弟:「求你了啦!!」



我嘆了一口氣:「好啦! 盡力而為瞜…我要去撈小孩了…」



馬克學弟:「好好! 不打擾你了! 再見!!」



我忽然想起茂谷跟藤蔓,趕快搶在掛電話前又說:「等等!! 我這有一公一母,要打預防針跟結紮」



馬克學弟:「算我的! 算我的!!」於是我們就這樣掛了電話,之後一面找女兒的大浴巾,腦子裡卻都在想著這件事。



忽然被小女孩的聲音打斷,她泡在水裡朝著浴室門口的小馬說:「你知道嗎? 以前有一隻大壞蛋住在這裡喔! 他會咬人,可是就是不會咬我…」



我笑著走過去:「喂! 妳這鍋湯是出味了沒啊!?」



隨後一直到押女兒睡覺,小馬都是一路跟著,這中間很特別的的是,小馬開始進家裡睡至今都是窩在門口的,因為他習慣聽隔著門外茂谷、臭嘴的動靜,但是這一天女兒睡著後,我放輕腳步去洗小孩的衣服,小馬竟然沒有跟上也沒待在門前他固定的位置。



通常至少在我去晾衣服時,小馬也會跟出來,或者去上廁所也或者就下班回荒地裡,但是這一天他竟然待在房子裡沒陪著我,於是將最後一件衣服掛好後,我又輕聲的跑到房間門口一看,大個子虎斑貓正側躺著身子,但眼睛還是睜得又圓又大,好像在等小女孩起床繼續跟他玩…



隔天早上我們既定的行程是要出去玩,所以八點就硬把女兒挖起來了,這時小馬也是多管閒事的想參與,一直在我們身旁走來走去,還不時用貓掌和尾巴掃過一臉惺忪的女兒,終於把小孩子弄起床了,又要趕著讓她吃早餐、穿衣服,這一路上小馬都看著,但是不夠頑皮的他只是很想湊一腳,繞著我們身旁打轉而已,之間我還抓到女兒偷偷餵他吃火腿。



好不容易終於準備好要出門了,小馬知道下班時間到了老早坐在門口等開門,女兒可急壞了,直嚷著:「爸鼻! 不要讓他出去啦! 他會走不見耶!!」



我一邊穿鞋一面說:「不見? 他就不見來我們家的」



女兒聽不懂我的意思,口中不停說:「可是…可是…」



我推了女兒一把:「走啦! 他不會不見,他是下班!」



女兒不解的說:「下班? 他上甚麼班!?」



我一邊放貓出去說道:「他在我的男人貓公寓上班啊!!」



女兒半信半疑,小馬就這樣自己下到樓梯間,從窗戶跳出去了。



這一天我們去了很多地方,甚至還很多餘去了寵物餐廳,可是我感覺那一天小孩似乎沒甚麼玩興,一天下來問了我四、五次

「你說我們回去的時候,小馬就會在家了嗎?」這其實我也不知道,只不過這個模式老早就成了一種習慣,我回答:「會吧!? 每天下班回家他都是這樣…」



到了下午在捷運上我問小孩:「你要先吃飯? 還是想去西門町看街頭藝人?」



小女孩看起來不知是不是已經出來一整天的關係,不知是不是沒午睡的關係顯得有點呆滯說:「不知道!」



我又提議:「還是我們要買蛋包飯回家吃?」



女兒搖搖頭沒有回答,只是靠著我的手臂不太有精神,我又試圖讓她活潑點:「不然…我們先回家洗澡,然後晚上去逛夜市?」



女兒彷彿沒聽到這句話,隔了幾秒鐘忽然問我:「爸鼻! 我以後還看得到操灰搭嗎?」



我沒想到她忽然有這樣一問:「操灰搭…當然可以啊! 妳…怎麼會問這個!?」



女兒兩眼無神的說:「因為你把他送人了…」



我急忙說:「不是啦! 我哪有送人! 是還給他的主人」



女兒:「所以…你跟Emily阿姨分手了喔?」



聽到她語出驚人我嚇了一跳:「什麼分手!? 不要亂講啦! 她只是我的朋友!!」



女兒莫名其妙問了這幾個問題,讓我十分意外也窺見原來小孩內心是這樣想的,實在令人啼笑皆非,但心想會不會或許有些成份是她也想念操灰搭了呢? 我又問她:「那不然…我問一下Emily阿姨,然後去接操灰搭回來?」



女兒無精打采的說:「如果回家小馬真的有回來,就不用了…」



我不解的問她:「妳說什麼?」



女兒再說了一次: 「我說! 如果回家小馬有回來,就不用去接操灰搭了啦…」



這下換我感到壓力大了,雖然小馬這個月以來自動出現是既定模式,但也不是百分之百,若是他沒出現難道我還要出去找? 小馬可不是我養的貓啊!? 再說了,要是到了晚上小孩子又忽然跟我說要找操灰搭,難道還要硬著頭皮去拜託Emily不成?



我不太清楚這回女兒怎麼會執著在貓咪身上,看她今天也有點悶悶不樂,就索性問她:「怎麼? 妳以前又沒很關心操灰搭或是外面的貓咪,怎麼這次整天問我貓咪的事?」



女兒用一種雖然天真但卻很真實的語氣說:「因為…你如果有女朋友就會不要我了」



我聽了有點嚇到又有點摸不著頭緒的說:「什麼意思?」



女兒:「因為…你把操灰搭送給Emily阿姨了,你喜歡她!!」



我聽了這個邏輯差點暈倒,回應她:「妳在說什麼東西啊? 操灰搭本來就是Emily阿姨家出生的,送回去是因為我沒時間照顧,阿公也不喜歡養貓,跟要不要妳有甚麼關係啊!? 我才不會不要妳勒!」



女兒:「可是…可是我們不是領養了他嗎? 為什麼可以又送回去!?」



我:「剛不是說了嗎? 因為...我都不在家,操灰搭是一隻整天都要人陪的貓咪,他就像個小孩子…」我說到「小孩子」時忽然停頓了,所以...這就是女兒之所以有這種想法的原因嗎? 我會丟掉自己的小孩子!?



關於送回操灰搭到Emily家這件事,因為小黑貓備受他們全家人疼愛,所以很快就沒有自責感了,但是我從來沒想過這件事在女兒小小心靈中的觀感,直到她說出了這樣的話…



女兒:「你一定是喜歡她,所以才把我的貓咪送給她」



這樣一句誤解,似是而非的童語,簡單的就為剛剛的對話作了結論。



一陣沉默後,我為了安撫女兒緩緩的說:「那…不然妳不喜歡小馬嗎?」整個我才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女兒嘟著嘴:「他又不是我們家的貓…」



一陣冷場後,我捏捏了小孩子的臉頰對她說:「我才不可能不要妳勒」女兒淺淺笑了一下,彷彿得到了一個安心的答案,我接著又說:「而且操灰搭回到他出生的地方,過得更快樂也更多人照顧他了啊!」



女兒又問:「那小馬呢?」



我:「小馬就...他也是有主人的,只是他主人去美國後他自己就離家出走了…」



然後接下來我就把小馬如何出現,到我送他回家然後又帶回來,直到被薩薩比咬傷需要輸血、最後又被二號所救的過程說了一次,中間女兒也問了許多天真的問題,例如「我的血可以給他嗎?」或是「血是自己帶的也要付錢嗎?」等等好笑的疑問。



話說完我們也快下車了,我問她:「妳想看他嗎?」



女兒:「看誰?」



我:「那隻大黑狗啊!」



女兒突然眉頭一皺:「那他會咬人嗎?」



我笑著說:「不會啦! 其實他現在也很可憐了」



女兒:「因為凹老大去幫小馬報仇了嗎?」



我笑著說:「不是啦! 是因為他的主人要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工作了,所以薩薩比覺得很寂寞啊!」



女兒轉變得有點擔心的口吻:「所以現在都沒有人照顧他瞜!?」



話說到這裡,父女倆剛好走到了荒地大門口,就又看見了蹲在地上的小蟲,我牽著女兒緩緩地走過去向他打了聲招呼:「呦! 來餵貓還是狗啊!?」小蟲笑了一下算是回應了,小女孩看到陌生人把我拉的稍為緊了一些,小蟲好奇的問:「他該不會就是操灰搭的小主人吧!?」



女兒聽見一個陌生人竟然講得出她的「事蹟」沒等我介紹就自己開了口:「可是他已經還給Emily阿姨了」



小蟲的嘴角上揚了一下,回答說:「你也認識她呀!?」



我聽到女兒提到關鍵字驚覺不妙,但女兒已經又說了:「嗯! 認識! 她還送給我籠子」



然後一個二十六歲跟一個八歲的小孩竟然就這樣聊了起來,八歲的因為人家認識自己很開心,二十六歲的則是憋了很久終於找不到對象聊天整個不亦樂乎,趁這個空檔我移過去幾步看了一眼薩薩比,他還是很安份的待在裏頭,見到我甩了兩下尾巴也算是認同我是熟人了,可憐的大黑狗往日的驕傲蕩然無存,彷彿還是相信只要乖乖待在這個櫥櫃裡阿德就會回來找他。



這時我聽見女兒說:「那你喜歡她嗎!?」



沒想到小蟲竟然完全認真的回答:「我想是吧? 平常沒事做的時候總是會想起她…」



女兒:「那你要不要請我爸鼻幫你忙!?」



我趕快走了過去推了小蟲的頭:「不要教小孩子有的沒有的…」



小蟲笑著說:「那你幫幫我嘛!」



我沒理會他說的話就問:「我問你! 你有跟你那個養魚的客戶提養狗的事嗎?」



小蟲這才正經道:「有阿…但是他只說考慮看看就沒有下文了」



我翻了白眼表示覺得他並沒很積極辦這件事,這時女兒忽然拉我的手指著大黑狗問:「爸鼻! 他還會不會咬小馬呢!?」



我都還沒說話小蟲已經搶白:「那個不會啦! 小馬剛剛也有來吃飯,他們各吃各的」



女兒驚訝的說:「小馬有來喔?」小蟲點點頭,小孩子聽了立刻就要拉著我回家:「爸鼻! 我們趕快回去看看! 小馬搞不好在家裡了啦!!」



我回答:「放心啦! 他每天都會出現的啦!」



小蟲這時好奇的說:「所以…你們是要收養小馬喔?」



我急忙說:「沒有…」



女兒卻同時回答小蟲:「對啊! 他現在是我的貓,爸鼻走啦!!」我只好無奈的對小蟲聳聳肩就跟他道別了。



回家的幾十公尺路上,女兒一直反覆問到家後小馬會不會沒回來,我都笑而不答,某種程度上不確定的因素似乎已經微乎其微了,或許吧,人人好、溫馴、喜歡人的貓咪,隨時都能找到棲身之處,但是這兩天我卻有一種小馬是因為喜歡女兒所以會更加準時出現的感覺。



一到一樓女兒就迫不及待往二樓上面衝,即便是我大聲嚷著:「急甚麼? 別跑啊!」小孩子也瞬間往二樓跑了上去,腳步聲都還沒到二樓,就聽見了一聲拉著長音的「喵」一上樓就看到女兒蹲在地上摸著那隻大個子虎斑貓,一面興奮的尖叫:「爸鼻! 他真的會回來!! 跟你說的一樣,我們回家就換他上班了! 他真的會回來耶!!」



那一刻我知道,我們被小馬挑中了,貓咪果然會自己找一個家,他們懂得往甚麼方向走、什麼樣的人需要一隻貓,然後觀察你、考驗你,最後住下來…



我一面開門,女兒跟小馬就衝了進去,正在大聲叫小女孩:「鞋子脫了別亂丟啊!!」耳後未關上門的樓梯間就傳來高跟鞋踩踏上樓的聲音,是小悅剛好回來了,迎面看她上樓我特別等她打了聲招呼:「回來啦!?」



小悅見到我:「對啊! 欸~ 妳女兒上來住阿!?」



我:「嗯! 春假自己帶幾天,讓爸媽喘口氣」



這時女兒古靈精的冒出個頭來看我在跟誰說話,我叫她:「叫阿姨!」



女兒:「阿姨!」然後又一溜煙的縮回屋子裡,小悅笑著說;「好可愛! 蠻像你耶!!」



我:「嘿嘿! 像該像的就好了…」



小悅寒暄著:「不會啦! 女孩子很多都像爸爸呀!」



陪笑間我忽然想起來:「對了! 聽說你見過馬克學弟的媽媽了是吧!?」我用一種只是閒話家常的口氣,想藉機切入了解小悅是否有讓馬克學弟家人了解她的機會,但是卻萬萬沒想到這女人的敏感度比我想像中更厲害。



小悅臉上的笑意突然消失,問我:「怎麼? 他來問過你了嗎?」



我嚇了一大跳! 因為就我所了解,像她這樣一個直來直往的女生,一但感到被懷疑、被臆測、或是被背後討論都是可能翻臉不認人的,更何況如過她生起氣是往馬克學弟出的話,那我豈不是又害人了。



我:「這…不…這我…是我自己問他的啦!」



想不到小悅竟然沒有生氣的樣子,反而稍微皺了一下眉頭淡淡的說:「沒關係啦…會問才是正常的…」然後就看著地面放空的感覺,跟我預期性子果斷剛烈的她有點落差。



我:「怎麼了嗎?」說這句話的同時女兒又探了一下頭,但立刻再縮了回去。



小悅嘆了一口氣:「他是真的對我很好啊… 可是…」



我:「可是怎樣?」這時我才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小悅整體在外貌上有點改變了,他紅鶴色的頭髮老早換成了暗橘色,而腳下的高跟鞋高度連她平時的一半都不到,臉上只有上了點底妝,加上身上穿著T恤跟牛仔褲,可以說是將以往的風塵味洗得一乾二淨,呈現出了一個本質上的女生,簡單的說她讓我有一種準備好當好媳婦的錯覺…



小悅:「可是…雖然他只問過一次,我就叫他別問就也沒有問了,可是…怎麼可能他家的人都不問…」說著小悅經然很懊惱的背靠著牆,手抱著膝蓋就蹲了下來,展現出優柔寡斷的樣子。



我看了非常意外,雖然這原本也不關我的事,但我還是備好奇心驅使了關心的問:「所以…目前他們家都沒人知道妳原本是甚麼職業嗎?」



小悅哭喪著臉抬起頭:「我…我在酒店上過班耶… 這能說嗎!?」



我:「所以妳連馬克學弟也沒提過瞜?」



小悅點點頭:「他可能頂多猜我做過檳榔攤什麼的而已吧…」



這下事情可棘手了,必須坦承這是無庸置疑的,可是…這樣一來或許這段感情就告吹了也說不定,小悅眼見到我也面有難色就問道:「你覺得我應該說嗎?」



我驚了一下:「這…這種事怎麼問我?」



小悅持續用一張可憐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會來問你…而且你也會叫我老實講」



我:「蛤?」的一聲,小悅抬起了頭看著我:「難道不是嗎?」



這一刻我見到了眼前這女孩對這段感情的患得患失,或許她從不依靠男人、也不奢求人家給她全部,但是突然面對馬克學弟家這種醫生家庭原來就有審視標準時,卻令她害怕起來了,特別是大家都過了不必在乎別人看法的年紀,在馬克學弟家這種交往就是準備結婚的家族中可是一件大事,小悅面臨了該坦白卻又不敢坦白的尷尬。



我緩緩的說:「我不會叫妳一定要老實說…」聽見這句話小悅猛然睜大眼睛看著我,接著老夫又講:「這就像是治療愛滋病一樣…」



小悅不解的說:「什麼意思?」



我:「治療只是延誤發病…但是只要拖個二、三十年沒死…」小悅嗯了一聲,我接著又說:「那病到底有沒有好就也不重要了」說到這小悅才顯得有聽出一些端倪的表情,這時女兒又跑出來「爸比,你到底在幹嘛?」我才對小悅說:「不過我畢竟不是妳,要不要說只有自己知道了」小悅可憐的再問:「但是…如果…」而我已經示意要關上門結束這場談話了。



畢竟這只是我的看法而已,事實上我連幫忙的能力也沒有,每個人都是一樣的,不管曾經有什麼難處還是年少輕狂,自己所做的事跟過去的一切終究有要面對的時候,或許真愛能包容一切吧!? 但是若一旦選擇了隱瞞,感情就像是在做生意了,而且是一門只能讓利卻不能追求全贏的生意,而這個真愛到底有多堅定,只有她自己能評估了。



這一天晚上我很快就忘了馬克學弟與小悅的事,因為家中一個小孩一隻貓根本沒有安靜的時候,雖然小馬不像操灰搭那麼呆那麼遲鈍,但很明顯他沒有面對過小孩子,大個子虎斑貓呈現出來的不是害怕,有別於平常是小孩愛追著貓玩,小馬竟然是喜歡追著小孩玩。



小馬找人玩的方式很另類,例如豬喵以前會主動埋伏撲人、勾人,玩太高興可能還會咬人,但是小馬總是跑到女兒身邊期待的看著她,等著小孩能給他一些反應,簡直比小孩更小孩,小女生一有動作他就跟上,弄得女兒連好好玩手機看電視的機會都沒有。



而女兒也享受著無法預期的小動物,卻像是迪士尼動畫裡面主人翁肩膀上的小跟班一樣粘著她的感覺,恨不得所有的同學都看的到,這是操灰搭與豬喵從沒給過她的體驗。



直到晚上小馬吃飽飯、女兒洗好澡之後我就沒再理過他們了,整晚都沒人打擾竟也打了個小盹,直到十點多醒來跑到房間去看,她們甚至用枕頭跟棉被做了一個漢堡店,女兒是老闆,而搞不清楚狀況的小馬還在裡面坐正正當客人。



讓她們玩到十二點才趕女兒去睡覺,而平常能睡一整晚的小馬不知道是不是玩太瘋了,眼睛睜的超大完全不想休息,但是我累了,不管如何這兩隻一定要去睡,盯著女兒刷牙洗臉就全轟上床去了。



一關燈小馬不到一分鐘就傳出了打呼聲,顯然玩的很高興,女兒睡在我們中間,我刻意讓房裡一片黑暗,不論她說甚麼我都不再理會了。



幾分鐘後我看著天花板快瞇上眼睛了,女兒突然用一種疲累的聲音說:「拔比! 如果他還在等你呢!?」




這個問題沒頭沒尾的,我搞不清楚她在問什麼:「妳說誰還在等我?」



女兒已經累的睜不開眼睛了:「豬喵阿!」




我停頓了半倘才反應過來:「豬喵? 怎麼可能? 他要在哪裡等我!?」



女兒:「就是...你們一起去過,還是住過的地方阿!?」



很意外她怎麼忽然講這個,我回答:「他...不會吧!? 他應該已經當天使了」



女兒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只是:「喔...」



隨後她就翻過身去又問:「那小馬呢?」



我眉頭一皺:「小馬怎樣?」



女兒:「你叫他…不要再等美國的主人了啦…他…」



我疑惑的問:「他? 他怎樣!?」



女兒:「他…他已經找到你了…你就是他的阿德叔叔阿」



這句話突然讓我的內心一陣激盪,有幾秒鐘說不出話來…



三十秒過去原以為已經睡著的女兒,手忽然伸出去撥了躺在一旁小馬的尾巴,困倦的說:「我們收養他…讓他當我們家的貓咪吧」



然後關燈的房間裡就只剩下她與小馬打呼的聲音,十六年來,除了豬喵是我撿回來的以外,操灰搭是女兒的選擇,此外每一隻貓咪都是自己選擇我的,但這一刻我知道已經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了,只能對著黑暗的天花板自言自語的說:「好...」



貓咪又住進來了,這次不是男人貓公寓,是女兒貓公寓…



荒地裡的孩子,小可愛選擇小悅、乳牛選擇我、藤蔓喜歡小蟲、開罐器跟著義叔、歐鈴橘以為自己是在黃家藥店出生的,而現在我知道再也趕不走小馬了,因為他選擇了女兒...



第二天早上八點我被電話吵醒,一接起來就聽見馬克學弟的聲音:「你有幫我去問嗎?」



我睜不開眼睛只是回答:「有機會的話吧...」然後就草草掛掉他的電話了,之後應該頂多睡了十分鐘電話又響起來了,我一接竟然是小蟲,他別有意圖的說:「尼克哥! 昨晚我有說要送你女兒螯蝦,要不今天晚上拿去給你們好嗎?」



「什麼螯蝦? 能吃嗎?」我心想,但嘴上卻說:「你還是好好讀書吧! 她只是小孩子,不可能有辦法幫得了你,不如巴結我,掰掰!!」



小蟲:「等等! 尼克哥...」就又被我掛上電話。



我坐了起來,看到小馬跟女兒都睡的翻肚,心想:「好吧! 我就再幫妳養最後一隻貓吧」就這樣『女兒、螯蝦、貓公寓』開張了,這次住進來的虎斑貓,將要完成一整篇的故事,他必須陪著小女孩長大,在她一生中做為必須珍視的回憶。



我笑著看他們兩隻,但這時電話卻又響了,我嘆了一口氣,這肯定又是哪一個普龍共又為自己無法解決的問題要找我,瞇著眼睛拿起電話,用極不耐煩的口氣開了口:「誰啊!?」



但這次電話那頭卻傳來一個中年女人聲音:「請問是林先生嗎? 不好意思這麼早打給你」



我想不起來這聲音是誰,輕聲問:「妳是…?」



對方很謹慎的說:「我姓曾,是弟弟的主人…」



(待續)


這個公告讓我跟小蟲看傻了,不同於之前三樓鄰居貼的那張,我能感受體育館與三樓鄰居比起來對貓咪是相對友善的,要不然乳牛、櫃台夫人不會流浪後定居在這裡,而烈更沒有機會長大進而組織了暴徒幫,再細想公告的本身其實並沒有惡意,運動場所維護消毒原本就是應該的,消毒與餵貓咪的本來就不是同一群人,用這樣的角度來理解,這公告也有一份提醒跟防範的善意,但是…那暴徒幫們呢!?



我知道小蟲想問我對這個公告的看法,但是在他開口前我就表示:「乾脆我們繞一圈,東西南北門都看看」他也點了個頭,一路上我彷彿自言自語的低估著:「照理說…這裡的貓都有人在餵啊!? 烈跟櫃台夫人都是阿姨照顧的…那他們都跑哪去了!?」小蟲跟在一旁也不知道我是自言自語,只是回應著:「這…我也不知道」 就這樣說著說著我們來到了西側,連一隻貓影都沒看見,心裡也越來越不踏實了。



若要說市場校園幫裡的凹、臭嘴、二號是僅剩幾隻被豬喵咬過的貓咪,那暴徒幫們就是乳牛與這世上僅有的連結,以前整天煩惱他們跑來欺負虎斑貓們,而今日看不到他們我才知道原來我也很擔心暴徒幫,因為不論哪一邊這份連結都正在凋零,不是嗎?



這時候離我們約一百五十公尺外的南門傳過來一聲淒厲的叫聲,那裡正好是剛剛遇見二號的地方,我跟小蟲異口同聲的說:「二號!!」然後就開始往那方向的馬路上狂奔,這一聲嘶吼不只是戒備這麼簡單,我很清楚那是應戰!!



就這樣兩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了南門口的鐵門外,就見到了二號餐先生被逼到了垃圾子母車的角落,趴低縮瑟著身子,耳朵服貼卻撕牙裂爪,而逼近他的貓正是暴徒幫老大-烈。

這次烈只有自己一隻並沒有其他幫眾,但是幾次對上貓王之子的二號,除非有凹才能勉強勢均力敵,但今天獨自遭遇烈,以往的紀錄不是受傷就是被我救,如今我跟小蟲被阻隔在南邊鐵門外,距離他們約十公尺完全幫不到他,小蟲已經急得大喊:「喂! 你…你不要亂來喔!!」



說時遲哪時快,烈閃電般的伸出幾次貓爪抓在二號的身子與頭頂上,這隻小小長短腿貓只是瞇著眼睛哈氣,戰意全消,而烈不知道是不是在向我這個每次阻撓他的人類示威,今天貓王之子決定出這口惡氣,逼得二號趴低翻肚子了仍是繼續戲謔他。



我趕快撿起地上的石頭丟了出去,怎知一出手立刻打到鐵閘門欄杆,改變方向彈開了,鐵門間隙太小連小蟲試了幾次都是這樣,我緊張的說:「找看看有沒有水! 他怕水!!」小蟲趕快跑了開去。



我又看著裡頭的二號,他已經嚇到腿軟早已站不起來,烈又再一次抓了他幾下二號卻連反擊都不敢,完全使不出瘋貓的樣子,沒有辦法…眼前的可是乳牛老大的血脈,猶如父親挺起雄性的胸膛強壯威武,結實的身軀難掩強悍,動物法則時時在在提醒二號餐先生不要繼續挑戰這麼完美的基因,但退無可退之際,不要挑戰又有哪隻貓咪的體積、力量能為之抗衡,為他挺身而出呢!?



這時我身後傳來小蟲在對街的喊聲:「找到了! 這裡有水!」他在對面的洗車場中找到了一些水,正很慌忙的用寶特瓶在裝,忽然的背後又傳來慘叫,我回頭就看見烈一口咬住二號的頸後幾乎把他提了起來,我急得大喊:「水阿! 快拿來啊」



只見小蟲顧不得水裝滿了沒,朝著我點了個頭,但就在這時候有一道黑影竟然飛快的穿越斑馬線往我而來,我看不清處那是什麼直到他停在我的腳邊,才知道是一隻虎斑貓,但是他並不是凹,佇立在我的腳邊看了一眼裡面的狀況,立刻就發出一聲怪異的怒吼聲:「馬嗚~」然後衝進鐵欄杆中跳到垃圾子母車上居高臨下的瞪著烈。



沒有錯! 虎斑正是黑白毛最討厭的花色,這隻貓的胸前有著類似狼煙的紋路,全身就算佈滿傷痕但平時眼神卻是無比溫和,可是今天不一樣了,此刻這隻貓臉上的火字紋慢慢的糾結了起來,因為有人欺負他的朋友!! 我早該猜到只有一隻貓與烈屬於同等級的巨大並且能夠分庭禮抗…



迷途小馬參戰!! 他挺身拯救曾贈給他滿滿熱血的救命恩貓-二號餐先生!



兩隻超過七公斤的巨貓彷彿棕熊和北極熊瞬間猛烈的撞在一起,尖銳刺耳的吼聲穿透整個體育館,烈慣用的想以身材優勢的打法壓住小馬,但卻沒想到市場裡還有隻這麼強壯的虎斑貓,壓制不成演變為混亂的一場扭打,小馬完全毫不遜色。



兩貓時而混戰時而分開,簡直重現了當年驚心動魄的豬牛大戰,但是我隨即想起那時是以乳牛失去一顆眼珠收場的,反射動作的搶過了小蟲手上的寶特瓶,用力甩出一道水柱潑中兩貓讓他們分了開來。



烈惡狠狠地看著小馬,他的老爸如果是呂布,那眼前這隻年輕的虎斑貓就是錦馬超,因為完全沒有預料到有個這麼強勁的對手又怕我再度潑水,烈開始以倒車的方式退到體育館內,而溫和的小馬只是睜大眼睛看著他是還打不打,卻一點追擊的意思也沒有,我朝著他喊了一聲:「馬兒!」小馬立刻丟下烈往我跑來,對小馬而言沒有什麼是比討摸更重要了,同時我也喊了二號,只見他緩緩趴著身子走出鐵門外,就鑽進一旁車底下去了。



看烈的身影消失,我抱起小馬揉著他的頭反覆說:「還知道要來幫忙! 你好乖…」小蟲也在一旁呼應:「你太威了啦!! 吼~ 猛貓」然後我對小蟲說:「我要帶他回去檢查要不要擦藥,那你呢?」



小蟲:「喔! 那我也該回家念書了,一起走吧! 我要牽機車」



隨後我一面走,一面不斷讚美小馬:「你好勇敢! 好棒」並沒有再跟小蟲多說什麼,就這樣走到了他停機車的地方時才開口:「好吧! 想怎樣也要等考完試,先專心讀書吧!!」



小蟲把安全帽拿在手上又一副想說話的樣子,我怕他再一直想問Emily的事,自己趕快堵住他:「想也沒用,行動也未必是你的,你現在能掌握的只有考試,別想了」只看到小蟲點點頭也沒甚麼動作,這時小馬忽然掙扎想下來,我放下小馬嘆了一口氣:「唉…那這樣吧! 你不是要幫薩薩比找主人?」小蟲「嗯」了一聲,我接著又說:「你盡力幫忙這件事,等你考完我幫你約Emily出來吃飯或是看個電影,OK嗎?」這時才見到他笑了出來,而且是直到戴上安全帽,機車騎走都沒停過…



看著小蟲走遠,低下頭才發現小馬還在等我,我笑著對他說:「怎麼!? 現在我家就是你家呀?」於是輕輕踢了他一下,我:「好! 走吧! 回家賞你一個罐頭」



就在同一個時間,身旁駛過來一輛寶藍色BMW停了下來,我立刻想起該不會是小悅男友的? 果然小悅素顏的從副手座開門走了下來,而且還要去後行李廂拿東西,沒有發現我就在一旁,這時候小悅體貼的男朋友也下了車幫她開行李箱門,還聽到小悅說:「不用啦! 又不是很重我自己提上去就好了」說話的語氣是我認識小悅以來沒聽過的溫柔。



忽然行李箱門「叩」的一聲關了起來,我剛好與她男朋友四目相交,但兩人卻異口同聲的說了出來:「是你!!」



小悅的男友:「尼克!!」



我:「馬克學弟!!」



(待續)



"我的虎斑貓"所有的故事都集中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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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的貓咪近況與場景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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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的4月,在那個愚蠢的飯局之後下了一整個月的雨,每天上下班鞋子都是濕漉漉的讓人很不舒服,附近的貓兒們好像也都躲了起來,這陣子工作開始忙碌了,所以也沒有太在意市場校園幫們的動向,經過Emily的事情後,跟她把話說清楚了,感覺生活開始空洞,好像連關心貓兒們的動力也沒了。



無所謂了,反正都是一群識途老貓了,難道還需要照顧不成?



這裡面最特別的要算是小馬了,說起來他出現在我家這一帶也不過是最近半年的事,但卻表現的像是住了一輩子一樣,每隻貓咪對他都超友善,不管凹、二號、臭嘴,每次遇見他總要磨蹭一番,人緣超好,而傷癒後體重又上升到了七公斤,已經是我養貓以來的第三名,體重早超過了操灰搭,僅次於乳牛、豬喵之後,但是其實他並不貪吃,總是寧願先討摸把飯讓給茂谷和臭嘴吃,而他跟我的生活模式建立後,就變成了有趣的各自上班了,早上我出門去他也會跟著出門,我上班他就恢復野貓的生存模式,四處亂跑、打獵、跟其他貓咪聚集,到了下班時間就在家門口等我,我回家他就跟進來,恢復家貓模式然後晚上陪我看電視、打電腦甚至是一起睡覺,就這樣日復一日的我都不知道他到底算不算是我的貓了。



大多的層面上我還是將他們當作朋友的,以前總以為貓咪們是因為有食物所以聚集在我家門口,但是隨著工作越來越晚,有時候回到家錯過了吃飯時間,這些貓兒們竟然還放了老鼠、麻雀、蜥蜴等等戰利品在門前給我,讓我啼笑皆非。



或許對他們而言,我真也被當成一頭貓了吧!? 所以就這樣,每個傢伙習慣都不同,二號跟藤蔓不會來討吃,凹總是客客氣氣有招呼才吃,臭嘴多多益善,而小馬則是寧願摸不要吃,由於數量與市場生態平衡,居民也不壞,所以他們都是幸福的貓咪。



但是薩薩比就沒這麼幸運了,有一天我見到幾個小學生拿著石頭往荒地裡丟,石頭砸在廢棄廚櫃上響聲大作,我趕緊跑了過去大吼了一聲:「幹什麼你們!!」小屁孩們趕緊拎著書包跑了,我走過去一看,見到薩薩比縮在廚櫃後面不停發抖,我喊了他一聲,他的眼睛幾乎不敢正視我,這隻曾叱吒風雲的大黑狗眼神裡除了恐懼,還看得出對人們的信任漸漸消失了…



我拿出中午便當裡剩下的半片排骨,丟到櫥櫃前一公尺的地方對他說:「來! 給你吃!!」然後就見到薩薩比看看排骨又看看我,似乎已經搞不清楚人類是善意或惡意了,他的樣子讓我不禁我心想「阿德…你到底在搞什麼!?為什麼你過這麼久了還不來接他!?」



終於,耐不住飢餓的薩薩比緩緩的走了出來,聞一聞又舔了一下那片排骨,那一幕我忽然感到心疼,大黑狗的樣子消瘦了許多,連日大雨讓他身上沾滿了泥巴,肚子略為凹陷還露出了兩側清晰的肋骨,看著他大嚼得來不易的食物實在感到不勝唏噓。



這時校園裡傳來汽車的聲音,薩薩比立刻丟下了排骨跑到荒地與校園的圍牆邊,看著大黑狗豎起耳朵警戒的樣子,猶如與阿德一起守護校園的日子一樣,薩薩比沒有變過,他的使命感沒變過,他一直等待阿德的念頭也沒變過,所以我就跑到警衛室去打探阿德的消息,可是很遺憾的問了半天,新保全公司也沒有舊員工的資料,而且也問不出阿德到底有沒有回來過,這讓我開始有另一個想法,那就是不然自己來幫薩薩比找主人好了。



有一天我正打算拿著一點雞肉去餵薩薩比的時候,在荒地大門前遇見了小蟲,而藤蔓又趴在他的機車踏墊上直到我靠近才跳開,我跟他打了聲招呼:「這陣子比較少看到你喔!」



小蟲蹲在地上:「我都有來啊! 是你比較晚下班吧?」



我笑了一下:「也是啦…」



然後就看到他多帶了一個狗罐頭,於是對小蟲說:「不然…我們來幫他找個主人好了」小蟲看了大黑狗一眼:「你說他喔…」



我回答:「是啊! 不然我喔?」



小蟲想了想:「這隻狗要找主人不太容易耶,他脾氣很倔」



我:「怎麼說?」



小蟲:「他不太願意認人,感覺上除非能給他一塊地盤、空地或庭院之類的空間一起共享,不然他不太會認同新主人的,就好像你說他跟那個警衛一樣…」



這是第一次聽小蟲侃侃而談,想不到見解還蠻透徹的,我對他說:「看不出你頗了解他嘛」



小蟲:「因為我來餵他一陣子了,他明明肚子餓但是都沒跟我搖過尾巴,而且一定要等人走了才願意出來吃…」聽到小蟲的部分經驗跟我相似,也不禁使人迷惘了,要是真如小蟲分析的這樣,那恐怕尋常愛狗人也不能一時理解薩薩比的脾性,更何況他自出生過了八年自由的生活,也沒辦法忽然關進籠子裡吠陌生人,要收養這樣一隻大狗的門檻實在很高。



小蟲又說:「店裡有一些我去幫過弄魚缸的客人是開工廠的,我倒是可以問問」



我莫可奈何的說:「那就麻煩你瞜! 我認識的都養貓… 實在幫不上忙」說著我就起身準備回家去:「我先走了! 好好準備考試啊!!」怎知道我才剛要轉身小蟲立刻叫住了我。



小蟲:「尼克哥…那個…」我停下動作看著他,小蟲眼神裡忽然有一種難以啟口的神色,我就問他:「怎麼?」



小蟲突然轉開了視線避免跟我交會,吞吞吐吐的說:「喔…沒有,不是啦! 那個…」



我不耐煩的說:「什麼啦!?」



小蟲有點靦腆的說:「我是想說…那個…」整個扭扭捏捏的樣子直叫人要發火,我轉身:「不說那我走了!」



小蟲急忙喊住我:「我是想說…可不可以,那個…印出來」



這次我是真的火了:「男孩子要嘛講話直來直往,你到底是要不要說!?」



小蟲:「我可不可以把你的故事印出來給別人看啦!?」



我:「印出來? 給別人看? 你就是要說這個??」小蟲「嗯」了一聲,但是直覺告訴我他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又語言又止的樣子,不會是這麼簡單的事,我緩緩回答:「印出來…網路上原本來就是公開的,你印沒關係啊! 但是你要給誰看?」



小蟲很明顯就是還沒想好答案的樣子說:「給…能體會要愛護動物的人看」



我納悶的說:「你閉俗半天就是要說這個?」小蟲點了點頭但是又整個言不由衷的感覺,我不禁想問:「可…可以啊,但是你就只是要問這件事嗎!?」他又繼續擺出一附有難言之隱的樣子,讓人看了就想生氣。



「懶得理你…」說完我又起身打算回家去了,這時小蟲突然拉住我:「你等一下啦!」我有點火了:「吼! 你到底要幹嘛啦!!」



小蟲倒吸了一口氣,用力地說出:「她…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嘛!」



我:「誰?」



小蟲:「就上次那個她啊!」



我:「誰是她啊?」



小蟲:「你說誰?」



我:「我是問她是誰!?」



小蟲:「我是說她耶!?」





我大吼了一聲:「吼!! 你到底是在說誰啦!?」



小蟲這時也站了起來:「我…我是要問你,那個…那個Emily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啦!?」



這下我才恍然大悟,這小子兜了這樣一大圈,原來是要問…她!? 而且我竟然完全蒙在鼓裡,這…到底是甚麼時候開始的? 這大男生第一次見到Emily是在馬克學弟的的醫院,然後…去接小馬回家時,還有嗎? 我根本不知道啊!?



我回答小蟲:「我…我跟她差這麼多歲,怎麼可能…她不可能是我的女朋友啦! 你…你怎麼會問這個?」



小蟲整個就是想問很久但不知道怎麼說的樣子:「你不會說出去吧?」



我摸摸自己後腦杓:「跟誰說? Emily!? 這要看你要說什麼啊!? 先說!先說…」



小蟲忽然抓住我的衣服急的:「不行啦! 這件事你要答應我千萬不會說出去」



我忽然起了捉弄他的興致:「那算了! 我不想聽了…」然後站起來準備要走,這時小蟲抓我衣服卻又抓得更緊了:「尼克哥…」然後就裝出一個比薩薩比還可憐十倍的表情,看小蟲已經悶很久早已憋不住的樣子,我嘆了一口氣:「好啦! 你說啦! 我不會跟她講的…」小蟲才漸漸鬆開我的衣袖。



小蟲完全用一個窮途末路的感覺緩緩的說了出來:「那天…我跟你在醫院,被她罵說是正義魔人以後…我就開始讀書都不專心了…」我除了擠出一個「蛤」字以外就只能停留在驚訝中,小蟲用餘光注意了一下我的反應之後,又繼續說:「我也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好好念書的…可是就是心情好煩,怎麼樣都沒辦法專心」



聽他這樣說我反倒是有點可憐起小蟲來了:「不過…你考試快到了…這時實在也不應該分心啊!」



小蟲低著頭:「我知道…」然後跟我之間就是一陣沉默,這種感覺很奇怪,因為就算是我跟Emily之間不可能了,但是知道有另一個男生在注意她,感覺還是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種男性的護衛心理作祟,淺意識中早認定這女孩是自己「管」的,不許人家碰一樣…



幾分鐘的沉默過去之後,我耐不住性子的開口了:「那她不是我女朋友,所以…你想怎麼樣!?」



小蟲無辜的說:「我也不知道…只是…」見他開始吞吞吐吐又讓我感到一絲不耐煩了,我:「只是…?」



小蟲:「只是每次想到她就很難專心念書…」



我假裝關心的問:「你都想到她什麼?」



小蟲:「我想…她會不會還是很討厭我」



我笑了,好久沒有人對我傾吐過暗戀的煩惱了,這時聽來倒是有點新鮮,感覺好像在陪小孩辦家家酒,只不過…這件事我就幫不上忙了,因為我跟Emily老早不像從前一樣,甚至我也不知道下次何時還會再與她見面,所以這件事就算我有心恐怕也無能為力。



這時小蟲忽然問:「她最近還好嗎?」



我遲疑了一下,想起那日Emily哭的楚楚可憐的樣子,只是淡淡地回答:「這…我也不知道耶」然後就不敢看小蟲的表情了,我不知道對他而言這時是尋得一個心愛的人重要,還是專心準備考試重要,就我的經驗而言他都很可能為任何一件事而惋惜,只不過目前就算他是認真想追Emily,那也是八字沒一撇,心想不如勸他先好好準備考試。



我:「你先好好準備考試嘛! 我下次遇見她會說你不是她想的那樣的…放心啦!」但我說完看小蟲的樣子似乎還不是很滿意地,立刻還用一種懇求的眼神問我:「陪我去體育館走走好不好!?」



果然事情如天才所想像的,要嘛是隱忍不發,要不就是一發不可收拾,小蟲把心事表露後挾持我到體育館的路上,一路上問的都是Emily,從為何她沒男朋友、平時都跟朋友做什麼,喜歡吃的、喜歡去的地方是徹頭徹尾的問了一次,就算是我的回答大多是「我怎麼知道?!」小蟲依然不是追問就是重複問著關於Emily的一切。



這感覺很奇怪,雖然並不討厭但是卻知道答案也無法回答,因為有些事其實前陣子才發生,牽扯的不知道是我的隱私還是Emily的隱私,一路上雖然不停告訴著自己「去看看暴徒幫也好」但或許有些成份是能跟其他人談談Emily似乎也能安慰自己這陣子以來的失落感。



走著走著我跟小蟲來到了體育館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體育館內部早已清場,整個跑道上空空如也,我跟他又走到上次跟蹤凹發現市場校園幫與暴徒幫對持的南門,見到一隻小虎斑貓的身影坐在簍空的鐵門內,是二號餐先生! 他坐的正正的看著空曠又黑暗的體育館,我朝著他喊了一聲:「二號! 你在幹嘛?」才打斷了小蟲喋喋不休的談論Emily。



二號聽見了我的叫喚換了個坐姿朝向我們但是卻不過來,這是正常的,這個老小子從小就只信仰悍貓而不依賴人類,相識這麼多年也沒讓我摸過幾次,不過要是經過他而沒發現他,還是會喵個幾聲提醒我他在這裡,因為極不親人的關係,換個面向我的坐姿就算很給面子了。



這時小蟲終於換個話題:「這裡的貓就只有這隻最難餵,給他罐頭也不肯吃」我聽見了小蟲的話了,但是看看周遭卻感覺有點不對勁,今晚的黑暗…太安靜了,似乎只要一個空鋁罐掉在地上,都能在整個體育館造成迴盪,這份沉靜很不尋常…



我問小蟲:「你發現了嗎?」



小蟲:「發現甚麼?」



我環身看了看四周:「今晚…怎麼一隻暴徒幫都沒有!?」



聽我這麼一說小蟲才望著遠處的北門探頭探腦:「對耶! 一隻都沒見到…連凹都懶得來了」



這感覺有種說不出的怪,暴徒幫數量與市場裡那些傢伙差不多,但因為棲息地環境單純所以行動更為群體、也更積極,過去每次入侵市場都全員出動就是證明,但是...如果這樣,剛剛我跟小蟲從市場而來,並沒發現任何一個暴徒,直到走到了南門才只見到一隻二號,那暴徒幫們全都哪裡去了呢!?



我對小蟲說:「我們散步繞過去北門看看」



小蟲應聲後,又開始繼續談論那個他愛慕的女孩,我已經有點感到不耐煩了,隨即想到自己二十多歲時不也是這樣嗎? 心想算了,大不了下次見到小蟲躲遠一點。



小蟲:「尼克哥…還有個問題,你可以老實回答我嗎?」



我心不在焉的說:「什麼問題? 你說啊!」但其實注意力在整個詭異又冷清的體育館上,也沒認真聽…



想不到小蟲冷不防地問我:「那…你跟Emily…有互相喜歡過嗎?」



我刻意要讓他知道這問題很離譜,用一種太荒繆了的口氣說:「有沒有搞錯! 我在寫情書的時候她都還沒出生勒!!」說完小蟲放心的笑了,我也笑了,相信這是最好的回應方式,既不算說謊也說明了現況。



小蟲突然指著我的背後的北門口說:「那是甚麼!?」我也趕緊轉過身去看,就見到牆上貼著一張淡黃色的公告,隨著距離一步步拉近,還看不清楚的文字已經讓我不安了起來,它的內容寫著:



「為維護本場區環境衛生,不定期噴灑殺蟲劑,禁止民眾餵食貓咪,感謝您的配合!!」



是體育館辦公室貼的…


討論區首頁 » 文章發表人是 灑狗血的尼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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